“没想到少夫人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善于玩弄人心”冬青微微抿着嘴,眼里藏了一抹不甘的怨愤。“太夫人多疑,我在您这里走了一趟,还能毫发无伤的回去松鹤院,太夫人心里会如何想必然会认定了我背主,倒戈于少夫人您,届时用不着少夫人出手,我也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能被太夫人选出来,做这样的大事,果然,你这丫头脑子不笨。”含玥的话里带了些许赞赏,即便心思被人当着面儿拆穿,她脸上也不见丝毫尴尬,甚至还笑着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又何以甘心为这样的主子卖命”
冬青的心里有些许动容,她在太夫人身边服侍的时日不短了,也见惯了这深宅大院里不见光的勾当,少夫人问的话没有错,可是“背主的奴才从来就没有好下场,这种事我见的多了,只凭少夫人的三言两语,保不了我全家老小的性命”
含玥幽幽一笑,“谁说我想保你全家老小的性命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我就是心肠再软,终究也是长记性的人”
冬青闻言不禁轻哼了一声,“连半点好处都没有,少夫人就想撬开我的嘴吗”
“用不着撬开你的嘴,猜,也大概猜得到”含玥盯着冬青的眼睛,口中一字一句的道,“当初,你出府的日子快到了,太夫人那边许了你好处,假意把你许给看守家祠的钱老六的儿子钱平恰好,他们家有养过一只狸花猫,你听了太夫人安排,以香料为引,驯养那只猫,你已许嫁钱家,钱家人对你并无防备,更何况只是亲近他们家的猫”
冬青默不作声,可只看她面上的表情,含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道,“夜阑熏的香料名贵,难得你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来”牲畜对于气息的分辨比人要灵敏的多,差一点都有可能失败,所以必须要有夜阑熏,在这一点上含玥从不质疑。
“若宁姑娘自有妙法”冬青有些许得意,少夫人这般人物,居然也能被她们算计一回,真是难得。冬青自知这一回是进是退,她的命恐怕都由不得她自己,少夫人也全然之情,她还不如一股脑把知道的都说了,多少还能捞一个痛快
若宁居然是她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难道说若宁是灵雨的人种种思绪,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含玥的脑海里闪了一下,可惜时间太短,片刻却又消失不见。含玥蓄意稳住心神,又道,“如此迂回转折的手段,也是出自那位若宁姑娘的手笔吧看来太夫人这个帮手不错”
“何止不错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过日后她进了流觞馆,与少夫人一同服侍世子爷,少夫人自有大把的时间知道”
含玥闻言,竟是一笑,这丫头被关了一整日,只怕还不知道母亲已经亲自给那陈若宁做了媒呢不过知道与不知道又何妨,她如今已经是弃子了,又何须多费口舌呢
看着含玥淡然的神色,冬青一时不解,“少夫人既然都知道,又何苦叫我过来问话”
“本想着叫你做个人证,不过看你这意思也是不肯的,索性也就作罢了,你还是自个儿回太夫人那儿去吧,是死是活,都看她老人家的良心了”
虽说含玥也心有不甘,可眼下却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太夫人是长辈,是老国公爷的继室,即便是有错也要给她留颜面的,要不然,这就是做小辈儿的不孝。太夫人此举纵然可恨,可如今她们母子平安,只凭一个丫头的证词,根本无法撼动太夫人的地位,与其徒劳无功的折腾,倒不如敲山震虎,让太夫人自己清醒清醒
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结局吗冬青苦笑一声,她本就命如草芥,却偏偏周旋于这些富贵人家内眷的争斗之中
冬青由旌蛉送回了松鹤院,含玥一回主屋就见薛凤潇披散着头发,从净房出来,瞧这样子是应该刚刚梳洗过。一身墨色细稠暗纹里衣,领口微微撑开,水珠顺着蜜色的皮肤往下划,干净英气的脸上带了一丝慵懒,那样子甚是好看。
含玥不觉别过眼去,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见霜蝶从外面关了房门,她有些怔愣地抬眼去看薛凤潇,只见那眼里的深意不言而喻,他居然在想这种事如此认知令含玥的脸微微热烫起来
含玥心里所想,尽数写在了脸上,薛凤潇见了也只是一笑,有这样的默契,正好他缓步走了过去,在含玥开口之前,就已经倾身将她抱了起来。含玥惊呼之间,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水一样的眸子与他的眼睛对视一下,又匆匆看向别处。
等到含玥被放在床上,薛世子的身子也跟着压了过来,看着含玥脸上的红晕,他不禁调笑,“孩子都生过了,你别扭什么”
素日里装的再好如何偏偏君子,到了这一刻还是遮掩不住武将的风骨,薛世子口无遮拦的话说得理所当然,他做了大半年的和尚了,今晚上总要收些账回来
是啊,有什么好别扭的,又不是头一回了含玥羞恼,又不想在他面前矮一头,挣扎道,“我又,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先放我下来,总要等我拆了头发,沐浴吧”她的话一本正经,奈何那语气里藏不住的娇软又像是在撒娇,磨的人心痒难耐
薛凤潇眉头蹙起,这一来一回,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时辰,他的吻一下一下的落下炙热潮湿的舌尖舔过她的耳垂,声音含糊着道,“先把我喂饱了再说”
他声音低沉暗哑,像一股沉沉的热流透过耳朵,直接吹进了含玥的心里。对上那双满满的眸子,含玥咽了咽口水,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钗环散了一地,长发流泻下来披散在光裸的肩膀,绯红色的衣衫半解,衬着她白皙的肤色更引人遐思。含玥面色潮红,眼里带着氤氲水汽,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眼前人的手缓缓舒展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薛凤潇的脖颈,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混合着汗水,令人沉迷。这样醉人的恍惚间,她想,经此一世,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让她倾心相许的人了吧那些曾经隐藏在黑暗里令她心悸的过往,在这一刻她都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终于有个人可以义无反顾的陪着她了
思绪之间泪水就那样掠过眼眶,薛凤潇沉迷的眼神细细探索着含玥的表情,他不懂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情愫,此刻,他只想牢牢的把的人抓进自己的怀里,这一辈子,她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有他一个人独享,再也不会有人能拆散他们
知晓了前尘过往以后,这一夜的缠绵更是与从前不同,破晓之时含玥悠悠转醒,心思渐渐清明起来,只觉得身上酸软得不想动弹,她的耳朵贴着光裸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莫名安心下来。
前尘过往她还没有对薛凤潇坦然相告,天明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是这许许多多的挫折,她都已经不再害怕了,终于,她不再是那个被困在落樱阁里等待死亡的她了,堆积在她心里的那座牢笼,就在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早晨,坍塌了
晨起梳妆时,萃寒看着含玥脖子上斑斑点点的印子,不由开口打趣,“您还是换一件衣裳吧这么重的痕迹,岂不是要被人拿来说笑的”
今儿世子爷心情不错,一早出门时甚至还对着萃寒这个最不招他待见的丫头,笑着叮嘱一句,照看好少夫人
萃寒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从世子爷的刀口下挪开脖子,一时跟着欣喜过旺,这才有了此刻调侃一节,萃寒知道主子好面子,偏偏故意从这上面下手。
含玥仔细照了照镜子,心里想着,还不止脖子上的这些呢,她脸上微微热了起来,动着身子直了直腰,暗骂自己昨日不知分寸,居然就那么听话的任他胡来一时间竟然也能明白,大户人家为何都要纳妾,事过境迁,没想到如今,她倒是敢光明正大的往这一路上想了
“铺一些粉,遮一下吧换别的衣裳也未免遮得住,就穿这个吧”
身上这件衣裳还是含玥精挑细选的,晧雪院那边儿传过来的消息说,今儿灵雨会过来,面对灵雨,她又怎么能不穿好战袍就出门迎战
萃寒瞥了瞥嘴,不明所以,只当姑娘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爱美,她手底下已经拿了粉膏,小心翼翼的在含玥颈间涂抹起来。
“松鹤院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昨天晚上,刚刚走出西厢就被薛凤潇拉去厮混,还没等到旌蛉过来回话呢。
“能有什么动静就是有也是咱们这边听不着的。”萃寒倒是脑袋清楚,“不过这一回,您给了太夫人这么大一个台阶,太夫人若再要与你为难,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含玥微微一怔,之前她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冬青这丫头有些烫手,留着无用,也不能杀之后快,除了送给太夫人杀一杀她老人家的气焰,的确别无用处,没想到经萃寒的嘴这样一说,竟然又引申出来这么一段深意
“您还不知道吧就这两日,府上的风言风语也不少了,族中亲眷都在内院,自从夫人当众提起要给国公爷纳妾,这私底下的臆想之词可就不少,此刻,太夫人的脸面怕事都保不住了”
“国公府内里的事儿,外面的人和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含玥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无缘无故的,族里的亲眷又怎么可能去嚼太夫人的舌头”
萃寒一笑,“什么叫一孕傻三年今儿我可知道了”她促狭一笑,放低了声音道,“您忘了,自有四老太太做推手呢中秋家宴,陈家孤女亮相,她老人家可是也在场的就算是对国公府内宅的事比不上二老太太知道的多,可这种事稍加臆想就都能猜到”
萃寒的话不无道理“想不到四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爱生事外面人不知道,只怕还当是我和母亲授意的”含玥揉了揉眉心,越发觉得头疼起来
“今儿若得空,你跟夏虫两个盘一盘账,把各府送的贺礼列一张单子出来给我”这些人情债以后都是要还的,写在纸上总比她日后忘了好,连萃寒这丫头都说她“一孕傻三年”呢
承国公府的车在薛家的车轿厅里停下来,帘子一掀,灵雨扶着璟儿的手走了下来。
比起前两日的热闹,今儿虽说也在摆满月酒,来往的人却少了大半,连国公府自己这边儿也不过是图个吉利,应景儿而已。今日来往的宾客,或是像灵雨这样身有不便或是性情孤僻不爱凑热闹,就连戏台上点的戏都不如前两日的热闹了。
灵雨理了理身上的素色锦衣,一抬头就见若宁站在几步开外,冲着自己笑,灵雨的神色一闪,脸色悠然一冷,显然是不大想见这个旧仆。
“太夫人猜测夫人的车差不多快到了,特意叫我在这里等着,想不到真的被夫人说着了”若宁还是很会圆场子的,一句话说下来也没有惹旁人注意。
“有劳你了”灵雨缓缓的开口,脸上并不多见半点笑意。
直到走到了没人处,灵雨才又道,“你此举太过冒险了。”她目不斜视,丝毫不去看走在身边的若宁,可她的话里却带了丝丝责备,一个不好,可能就会坏了她的大事。
若宁抿了抿嘴,忙道,“四奶奶在太夫人屋里呢,她说要来接您,太夫人就顺手指了我过来。”
“不会是人家已经察觉了吧”灵雨的声音清冷,毫无波澜,“若真是如此,你也就没什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