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不满意”薛凤潇一看含玥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含玥拧着眉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倒是说说要我怎么满意年岁上就差了六七岁呢”
比起旁的勋贵,顾家身为太后娘娘的母族,自有一本难念的经文。含玥听薛凤潇提过,这顾征如今叫着爹娘的其实算是他的大伯大伯母,他自己六七岁上就成了二房的独苗,而后顺理成章的就养在了顾良夫妻膝下,外人都当他是顾良的次子。
这顾家家主之位本与他没什么关系,奈何这人实在出息,这些年自己打打拼拼的竟然就混进了燕云卫,还做了青龙营的副营主,人前人后,外人都只知道他顾二爷的名号,倒是忘了顾家还有个大爷叫顾衍,顾良夫妻两个心绪不平也是应当。
薛凤潇晃着儿子的小胖脚,笑着道,“起码,顾征的脸长得不错,再来,他自己有本事,在燕云卫的青年才俊里也是顶尖儿的,用不着靠着祖上的积荫”
“是顾征自己向你提的”顾家大太太未必有这样的善心顾及他。
“就算是吧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亲爹娘去的早,这种事没人亲自给他张罗,若非先前订的亲事都无疾而终,也不会拖到现在”
含玥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二十上下的武将,又小有军功在身,非是有人有意拦着,这么个青年才俊摆在人前,又岂会拖到这个年纪也不怪薛凤潇,想上赶着帮她妹妹做媒
“这件事你容我考虑考虑,好歹是关系十妹妹一辈子的,我可得思量周全了”含玥轻轻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也没指望她高嫁,高门大户规矩多,她自己本事不到,年之内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含琳嫁去顾家,日子只怕会更难。所以含玥想要问清楚含琳自己的意思,要不然,自己折腾一圈,恐怕还不合她的意
薛凤潇点了点头,“正好,过几日我请燕云卫里几个弟兄来府上喝酒,你可以拉着你妹妹远远的看一眼”
“狡诈”含玥嘟哝一句,就像薛凤潇说的,顾征的相貌的确不错,含琳这年纪的姑娘,与财权上没什么思量,却是对人家郎君的面相有诸多挑剔,只怕远远的看这一眼,这亲事就十有成了。
时隔三日,含玥担心的事果然就传出了动静。天色微亮,床边的铜铃就响了起来,扰的薛世子动了脾气,伸手就扯了那铃铛,扔在了一边。
含玥起来揉了揉眉心,看着窗外还不见光,他还来不及想,就被薛凤潇拉回了怀里,“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天大的事,等起来了再说”
“不成,我得出去看看。”她身边的丫头没人敢开这种玩笑,只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薛凤潇无奈,开口道,“你先穿衣裳,我去开门”他披了一件褂子就往外走。
门一开果然见旌蛉站在外面,她身上也只披了一层单衣,如今冻得整个人哆哆嗦嗦,脸色发白。“庄子上出事了”
含玥从里面探出头来,对旌蛉道,“进来慢慢说”她顺手就拿了自己昨日出去穿的一件斗篷披在了旌蛉身上。
旌蛉也顾不得身上的寒气,开口就道,“我家中弟弟赶着开城门就进来传话,说是董妈妈昨日夜里差一点就被人害死了”
果然出事了,含玥心口一跳,“人还活着吗”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旌蛉点了点头,“万幸,人是救回来了。好在有二爷派过去的人盯着”旌蛉一边说,一边也是心惊肉跳的,那庄子向来是她爹娘看着,万一出了大事,自然也是难逃罪责。
“你仔细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昨天晚上,董妈妈的饭食里被人掺了蒙汗药,二爷派去的人察觉此事蹊跷,就故意盯着了,果然,刚过三更天,董妈妈屋子里就进了人,就着屋子里的木梁就挂了白绫上去,而后又悄无声息的把董妈妈挂了上去”
“好在,那行凶的人胆子不大,做完了,就急匆匆的出去了,而后董妈妈就被二爷派过去的人救了下来,也幸亏是发现的及时,要不然,不到半刻钟人就过去了”
“行凶的是何人”薛凤潇拿着一把小匕首在手里转来转去,语气不善。
“屋子里面没灯,看不清来人,不过顺着脚印,是查到了庄子上二管事的屋里,那下药的正事二管事的媳妇。二管事是姓刘,与太夫人屋里的刘妈妈是两姐弟”
这就对上了含玥的指尖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半晌,她笑道,“瞧瞧,为了往我身上泼脏水,她们都不惜自断臂膀了,董妈妈再不好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三婶儿身边得力的,居然也能说舍就舍了”
“既然早有准备,你又怕什么”薛凤潇把手里的匕首一抛,那匕首就飞出去,插在了百宝架的琉璃花盏里,“要不是外面有差事,我倒想留下来看看你如何迎战杀敌。
含玥嗔怪的的瞪过去一眼,心里面仍旧思索着,半晌才脱口而道,“你叫个信得过的人,去庄子上走一趟,把人都接来”
薛凤潇闻言就冲着旌蛉道,“你去跟琅琊说一声,让他亲自去”
旌蛉一出屋子,含玥就感叹道,“本来我也想着缓一缓脚步,这阵子走得太快,内院上下都是人心不安,可是今天这事儿不办好,只怕要前功尽弃了,若要办得好了,我又怕会逼的太夫人那边儿狗急跳墙。”
“她们能往哪里跳”薛凤潇轻哼一声,似是不屑一顾,他对内宅里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本就不屑一顾,依着他来,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不过就是个下人,看不顺眼了,直接发卖出去,再买新的就是。至于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不过几天就过去了。
含玥也不耐烦跟一个武夫说这些有的没的,她烦躁的挥了挥手,“你忙你的去吧,让我一个人仔细想想”
薛凤潇眉头一皱,看着外面黑沉沉的一片,心道,天都没亮呢,有什么好忙的他索性起身,一把把含玥抱了起来,“屋子里冷,你再陪我睡一会儿”
含玥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踏进了松鹤院。
一进屋就见二太太坐在那里拉着白氏说话,话里话外尽是夸白氏好福气,说到祺哥儿更是让周氏艳羡不已。
“这有什么三哥儿也到了年岁了,你早些给她娶个媳妇儿回来,还愁人家不给你添孙子吗”白氏这一阵子心情不错,高兴都是写在脸上的,却没注意二弟妹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
含玥看了一眼,也没有做声,心里想着,难不成二婶儿还是为了先前顺国公府周家的亲事烦心吗周家怎么说也是先皇后的母族,虽然先皇后去了之后就有些不上不下的,却也不能说不是好姻缘。
含玥暗自摇了摇头,想着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就装作没看见了。
冯氏是红着眼圈从太夫人屋里出来的,二太太不明所以,还关切道,“大清早的,弟妹这是怎么了”
白氏见了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见的世面多了去了,从来,摆在人前的这些花架子,都是刻意做给人看的,有没有旁人理会,该说的话都是要说的。
冯氏有意无意地瞪了含玥一眼,咬着下唇满脸委屈,回过身去掀了帘子,扶了太夫人从里头出来。
“收回去,你也是做长辈的人了,不怕人家笑话吗”太夫人轻斥一声,拄着拐杖坐上了罗汉床。
冯氏又是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功夫做的十足。
不多时,就见江氏灵韵等人先后进来,再晚些,凤音姐妹三个也跟着进来。
太夫人看着一屋子的女眷,也不过问二老爷等人为何没到。凤潇和两个读书的小的一向是早出晚归,赶不上请安的时辰,太夫人自己的儿孙什么样她知道,二房父子她也不太在意,寻常请安,来了就来,不来也就不来了,她也不多说什么。
太夫人笑着向含玥问了几句家中琐事,从前,这些都是白氏回话,如今换了含玥上阵,大半个月下来,倒也不见出什么纰漏。
太夫人听着含玥说得条条有理,就笑着道,“难怪你母亲放心,你是个能干的,这么重的担子压下来也不见你手忙脚乱,咱们国公府真是后继有人了”
太夫人鲜少在人前这样夸赞含玥,就连二太太等人一时都不大习惯,更别说一直在太夫人面前得宠的灵韵了,她脖子一扭就看向了别处,只留了脸上一抹不服气给旁人瞧。
含玥心里想着,太夫人当下如此夸赞她,只怕不消半刻钟,就要变脸了,这是走的欲抑先扬的路子啊。
含玥应承了太夫人几句,就笑着向冯氏道,“看三婶儿的样子,心里是藏着事儿吧,说出来看看我们大伙能不能给你解忧”总归是要搬到台面上来说的,倒不如快着些,流觞馆里还有好些事等着她呢。
似乎冯氏也没有想到,含玥会这么直来直去的问起来,她眼睛一眯,心想着,这孟含玥是觉得自己当家人的位置坐稳了,敢当面挑衅于她既然孟含玥不知好歹,别怪她这个做长辈的不近人情了
“本来还想给侄儿媳妇留点面子的,想不到你居然还敢主动来问当下趁着大伙都在,不妨好好说说”
果然三太太心里是藏着雷火弹呢含玥勾了勾嘴角,笑道,“三婶儿请说”
含玥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在冯氏看来无异于是挑衅,她的脸色一沉,声音忽然尖锐起来,“董妈妈昨天夜里在庄子上死了,我想问问少夫人作何感想”
含玥尚且不动声色,却是凤音先惊叫起来,“母亲,你说什么”
看凤音焦灼不安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难不成,太夫人和冯氏下手的时候就没告诉凤音不等含玥多想什么就连白氏也看了过来,眼里有些担忧。
含玥不动声色的向着白氏点了点头,这才向冯氏开口,“早起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不过此事尚有值得琢磨的地方,等我查明了,再向三婶儿回话”
含玥气定神闲,一副不打算多纠缠的样子。可越是这样,冯氏越是笃定了她是心虚。
“你休想敷衍了事,那是我自娘家带来的陪房,也是凤音的乳母,在薛家内宅里尽心尽力服侍了几十年,被你撵到庄子上思过也就算了,偏生你还撺掇着庄子上的人欺辱于她,现在倒好,董妈妈不堪受辱,自抑而死,少夫人,你倒是说说,就是这么给国公府当家的吗”
这番话,在冯氏肚子里面过了几遍,说出口的时候,掷地有声,有理有节,别说是灵韵凤音等人,就是二太太坐在一边听着都有些惋惜,闹出人命了,就是大事,凤潇媳妇儿才刚上位,处置不好,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含玥面色不变,甚至还微微扯了扯嘴角,“这事儿当真查清了吗董妈妈真的是不堪受辱,自缢而死”
冯氏愤恨道,“不然呢你休想推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京郊庄子上的庄头,就是你屋里的丫鬟旌蛉的爹娘,有你一句话,他们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竟开始拿帕子抹眼睛,“董家的儿子媳妇儿一大早上就进了我院子与我哭喊,我是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先回去,虽说他们是薛家的家奴,可是将心比心,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也该有个说法”
“三婶儿要什么说法,不妨直说”
冯氏冷哼一声,到现在这个地步,孟含玥居然还能这么硬气,真是好气魄,就看她还能安稳多久
“少夫人好大的口气,当日你下令撵她去庄子上思过,说好的三个月之后回来,如今你可还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