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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少女心事
    不过两日功夫,就把人送到了西南角的后罩房,明说是养病,实则那就是个等死的地方。更可笑的是,昨天在太夫人屋里,居然是冯氏开口,说想让董妈妈去庄子上安心养病。

    虽说这话有些贻笑大方,不过,太夫人虽未松口,却也没当众驳了她的话,只说是再养养看,实在不行了再送。

    如今在人前,不论是冯氏还是太夫人,已经不把脸面看得那样要紧了,凡事有一就有二,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看着太夫人颓靡之势,都揣测着,这个在国公府后宅纵横几十年的老妇人,还有没有最后再留一手,以备翻盘。

    萃寒的手脚倒是快得很,含玥这里还没应付完前来回事的一众老妈妈们,她就已经把含琳领进了流觞馆。

    隔着西厢房大敞四开的门,含琳往里面望了一眼,只见屋子里规规矩矩的站了一众仆妇,大约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打扮简素,却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强干的味道,比起孟家那些常在母亲身边走动的管事妈妈们要规矩多了。

    原来,这就是豪门巨富之家的样子彼时含玥就侧身坐在临窗的暖炕上,一手轻轻搭在身边的小炕几上,背对着含琳。

    那个背影穿着一身暗纹红衣,金钗上的流苏长长的垂在发髻一边儿,含琳堪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白皙玉如,眉目如画,数月不见,含玥似乎又不一样了又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的看透过她

    “她可真威风”早就听说含玥自出了月子,就开始帮着国公夫人料理家事,原来是真的。含琳撅了噘嘴,吐出一句来。这话也听不出是褒是贬,可语气里有些酸溜溜的。

    跟在她身边的丹蔻闻言不禁心头一凛,小心翼翼的去偷看领路的萃寒十姑娘只是一时嘴快,其实她心里是没什么恶意的,只盼着萃寒别在九姑娘面前学舌

    含琳干坐着等了一会儿,桌上摆的点心,丫头捧过来的香茶,她一口都没动,只安静的坐着,侧着头,望着西厢房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厢房里,陆陆续续的有管事妈妈往外走,一个接着一个,其间,竟无半点声音。

    含玥最后一个走出来,大冷的天儿,她就穿了一层衣裳,倒也不觉得冷。她一进屋,花朝就献宝似的把刚刚沏好的茶递了上来。含玥尝了一口,觉得尚可,就笑着道,“给十姑娘也换一杯”

    “南边儿刚刚送来的普洱,你也尝尝”她一边说一边又喝了几口,大约是刚刚说了不少的话,此刻就口干舌燥的。

    听着含玥话家常似的与她说话,含琳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可是她人都来了,也不能避着不说话,几句台词在心里,来回转悠半天,含琳咬了咬下唇,索性就直言道,“看你这意思,也是要给我说亲了”

    含玥的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没有喷出来,她无奈道,“你还真是没有把我当外人,这么大刺刺地就说出来了,也不知道羞”

    含琳一梗脖子,嘴里面闷闷得道,“我不爱拐弯抹角的说话”

    瞧她这一脸官司的样子,含玥就不禁蹙了眉,这是被谁惹着了,偏偏又在她这里发泄出来,她不禁暗叹,自己没有挑对日子。

    含玥挑眉,朝着丹蔻身上望去,不冷不热的道,“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特意吃了呛药再过来的”

    丹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撇了小主子一眼才道,“刚刚出门的时候,被八姑娘堵在了门口问三问四的,八姑娘言语不大好听,我们姑娘天生又是个心思重的,一时还没缓过来呢九姑娘别见怪。”

    “难怪”含玥轻哼一声,心里有些不快,“原来我是给八姐做了挡靶子敢与我这么针锋相对的,偏偏到了八姐那里就老实了”这是什么道理

    她眉眼一挑,又看向含琳,“如今你也大了,再不是从前不懂事的小丫头,都说待嫁女儿的面子金贵,你心里有什么不满的就大大方方的怼回去,她一个庶女,在家里无依无靠的,你又怕她什么”

    含琳抿了抿嘴,她并不是怕,只是觉得八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反驳。

    含玥叹了口气,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一直都在别扭什么,还是有什么话,不愿意当着丫头的面说想到这里,她摆了摆手打发了伺候的人出去。

    等到屋里四下静了,才又问起来,“今儿接了你过来,也是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少年郎,你挑拣了与我说说,你让我心里有个方向”

    “你想把我嫁给谁,直接与父亲说就是了,他又不会不答应”闷声闷气的一句话却带了不少委屈。

    虽说这话有些呛人,不过,似乎也是事实只不过,含琳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从前,含琳是喜欢的脾气,可也从没见她这样委屈过,就这一点来看,他们姐妹两个,比起东府那几位算是幸运的多了。

    这下含玥终于正色起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嫁”含琳脱口而出,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说完这一句,便再也止不住了

    “从来也没什么人喜欢我,凭什么让我嫁他们要取的,不过是国公府少夫人的妹妹,是户部侍郎孟山海的次女,从来也没有什么人知道我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性情如何他们好像都不关心我这个人凭什么就让我嫁凭什么”

    含琳的声音不大,却有些声嘶力竭的,含玥的眸光渐渐冷了下去,“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含玥早就摸透了秦氏母女的脾性,有点爱贪小便宜不假,性子粗梳,耳根子软,容易听别人的挑唆,可要说藏了多少的坏心思,却是没有的,这对母女种的脾气多少是有点浅薄的,从前含玥还不大看得上眼。

    所以,以含琳那颗不怎么聪慧的脑袋,何以能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别说她,恐怕是秦氏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又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含琳有些别扭的撅着嘴,含玥眯了眯眸子,“还不快说”

    那声音轻飘飘的,可是含琳听了,偏偏却又有些怕,“老太太和明姐儿私下说话被我听着的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到了这时候,她仍旧计较着那些无关轻重的细枝末节。

    “似乎是沾了你的光,就有天大的好运气在等着我可这又不是我想要的,凭什么非要塞给我”

    含玥径自忽略了含琳那些无足轻重的小情绪,依旧是语意平和地问,“你自己也觉得她们说的话有道理,是吗”

    含琳眼睛一闪,下意识的就跟着含玥的思路走。她沉着脑袋点了点头。

    似乎从出生开始,她就活在含玥这个姐姐的阴影里,从无半点可取之处,就连母亲,都时常在这个异母姐姐手里吃亏,含玥就像是她们母女的克星一样,多年下来,有含玥在的地方,就没有人能够看见她,更甚至,所有人都当这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母亲也是。

    从前的怨怼经过年月的洗礼,只剩下无知无觉的落寞,偏偏,含玥在出嫁之前还那样与母亲示好,让她就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如果说含琳小小的年纪,有什么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便是姐姐孟含玥的名字了。

    “老太太和明姐儿私下说话,必然是背着人的,怎么那么巧就被你听了去”这显然就是老太太有意为之,她一把年纪了,有什么火不冲着她来,拿含琳一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出气,祖母这做到这个地步,也当真够放得开

    含琳的眼圈有些微红,“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就算她们故意说给我听的,说的也都是事实,这一点我想了许久都无从反驳”

    “还说什么给你听了”

    含琳想了想,眼睛一抬,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道,“还说,你跟国公府的几个小姑子都不亲厚,想要拉拢人脉站住脚,都得靠娘家。大姐,四姐与你不是一路人,五姐姐又不能指望,唯有把我架嫁的高了,日后才能为你所用”

    含琳秀气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她们说,我就是你的棋子”

    “就凭你”含玥淡然一笑,声音有些冷淡,“你还不如我身边的丫头得用呢你不觉得,就论心术来讲,你比萃寒都差了一大截呢,有什么值得我图的如果说仅仅是因为血脉,我们姐妹做了这么些年,你又有多少时间真正的把我当你姐姐呢”

    被怼了这么一句,小丫头还不服气,听着她那最后一句话又想反驳,只不过到了舌尖儿,却又都说不出来。“四姐不是也想着帮我说亲,怎么她看得起我,你却看不起”

    看着含琳依旧嘴硬,含玥索性也放下了架子,语重心长道,“个中缘由你未必不懂,你要是非与我这样犟下去,走这一趟怕也没什么意思,就算是我好心办坏事,你若不肯,你自己家去,我也绝不拦你”

    含玥就着手边的普洱细品,苦涩之中又带着丝丝醇厚,虽比不得大红袍的甘香,不过在这漫漫冬日里,却也别有滋味。

    含玥的一招激将法,果然让含琳软了下去,“你就不能挑些好听的与我说”声音细细小小,低的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我不是跳过了这一环,直接问你心中所想吗最晚过了年关,上门提亲的必然蜂拥而至,虽说大多不是为了你这个人,不过,这其中也不乏好人家,你把你的心思与我说了,我好好的给你打听打听不好吗”

    含玥顺手剥了个橘子摆到了妹妹面前,口中也不觉放软了语气,“听着老太太几句挑唆,你就来我这里闹别扭,还真是分得清远近亲疏明知道着了人家的道,偏偏蠢的要往下跳,照你这样子,真的嫁出去了,又岂能能让人放心”

    看着妹妹的一颦一笑,含玥不禁恍惚想着,自己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十四五岁,刚刚过了豆蔻之年,于她却是很遥远的事了,遥远到已经隔了一世。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又没有见过”

    含玥皱了皱眉头,这话也对,别说什么世家公子少年郎,含琳只怕连小厮都没见过几个。

    含玥一时有些犯了难,甚至是后悔主动接下这笔官司,父亲和秦氏加在一起也是快百岁的人了,尚且不敢碰这块烫手的山芋,她一个做姐姐的,有何德何能

    “我且问你,你是想在这大宅门里守着规矩,还是愿意,找个门户低一些的人家,安乐富足过一辈子。”

    含琳垂着眼睛,静默的思忖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想要像你一样”她的语气有些倔强,却又异常笃定。

    刚刚,含琳看着含玥在那些管事妈妈面前游刃有余的样子,她就想着,日后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威风的一天,说她肤浅也好,贪图富贵也罢,可是,那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追逐着含玥的脚步,这已经成了她的心之所向。

    也许,这样的日子并不适合她,可她就是想任性的闯一闯,母亲说,女人这一辈子,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应有尽有,赌输了,也不能怨天尤人。

    含玥听了这话,一时沉默下去,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听见含琳像个大人一样说话,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着莫大的力量,可是无形之中也背负了含琳一辈子的荣辱兴衰,那样的重担,含琳能担得起吗

    “有些事一旦选了可就回不了头了,婚姻大事,对女子而言,比投胎还要紧。”

    含琳咬着下唇倔强的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过出口的是,她想与含玥并肩站着,他日,不是只有含玥一个人,是孟家二房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