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说得倒是口气平稳,但听在满朝文武的耳朵里,却是相当的惊心动魄。
这些多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哪怕赵桓再怎么简单的描述,他们都能听出真假和危险程度。
此刻他们只想对赵桓说一句话
“你牛这么搞都没搞死你”
看来黑妖狐司马九公是遇到克星了呀
但赵佶已经忍耐不住了。
啪嗒
轰隆咕噜
那卷假圣旨被狠狠扔下,差点砸在王黼的头上。
御案上的笔墨纸砚、镇纸、摆件之类,被赵佶全都一袖子扫了下来。
接着赵佶想一脚把御案踹翻,结果那海南黄花梨木的御案太重,没踹动。
“又是司马九公又是假圣旨这次竟然暗算到了朕的太子头上”
“郑居中你的嫡长子死了,你还能来朕这儿打官司,朕还能替你出口气把蔡京罢相”
“可那么多人想害朕的嫡长子,他却还要去征战,去沙场上拼命朕去哪里打官司朕这口气怎么出你们说你们说”
赵佶暴怒不已,指着群臣大发雷霆。
躺枪的郑居中被揭了伤疤,也只能缩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陛下息怒”
蔡攸急忙劝道。
“幸好如今梁师成已然被擒,他的罪过总归有地方处罚,陛下不可因此而伤身。”
“没错还请父皇多多保重龙体”
赵桓看了一眼王黼,继续说道
“况且儿臣回京主要也不是为算账,算账只是附带;主要还是为了催促粮草和军饷,否则再拖些时日,三军就有哗变的可能,整个河北可能都要遭劫”
“王黼,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三个月没有一粒粮草,没有一文军饷,也没有给我任何解释,你这究竟是要闹哪样就是想要本太子死在乱军之中是不是”
“陛下太子殿下信口雌黄、污蔑臣臣冤枉”
王黼一听,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随即条件反射般的大呼冤枉。
他终于意识到,赵桓为何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回京了。
按他这么一说,又是有人杀他,又是有人捣鬼的,大军至今还没见到粮饷,理由十足
换成谁都可以跑回东京告状
但赵桓凭什么质问他,这事儿又不是他干的。
刚开始东征梁山的时候押着粮草不发的,是杨戬,跟他没有一文钱关系。
几次三番要杀他的也是梁师成和杨戬。
他王黼干了什么
刚上任没几天,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好不好
这屎盆子凭什么扣在自己头上
“陛下臣刚坐上太尉的位置,刚去署衙没几次,刚认清门朝哪,杨戬留下的一大摊子烂事儿都还没理明白,太子说的那些事怎么可能是臣干的臣可要冤枉死了”
赵桓立刻反诘“依你所说,诸事跟你皆无关系,都是梁师成、杨戬所作”
王黼脸色变了又变“我并没有那样说,这件事是不是因为没有及时上报、或者是上报了下面的官吏有所怠慢、或者是朝廷已经有所动作暂时还没有传到太子那里,都有可能,太子何必非要以恶意揣度大臣”
赵桓道“我手下戴宗每隔五日传递一次消息,驸马曹晟也亲自去你那里催过,那时你已经是太尉,这件事不存在上报不及时的问题,你也必然知晓”
“既然大军的粮饷所求已经及时上报,那么至今大军没有收到,就是你这边有所延误,而无论是你手下人的原因还是你的原因,你都逃脱不了罪责”
“现在想推的一干二净,还妄图寻找替罪羊王黼,你阻挠剿贼,如今河北、淮西、江南丢了半数,罪责全都在你,你责无旁贷”
“你”
赵桓说的言之凿凿,而且有凭有据,饶是王黼长于雄辩,也哑口无言。
不过赵佶倒是听的一愣,向赵桓问道“河北、山东、淮西、江南不都是小股流寇吗太子说丢了半数是何意是有所夸大吧”
“儿臣并未夸大”
“陛下老臣有话说”
赵桓刚开了个头,就被一个雄伟的声音打断,不用看,就知道是宿元景。
赵佶也瞬间被宿元景吸引。
没办法,宿老头在朝堂上的声音远超王黼和赵桓,他一张嘴朝堂上跟打了个响雷似的,很难不吸引人。
“陛下关于河北、淮西、江南的军情,老臣这两日已经听手下人详细禀报,并不是朝中所知小股流寇那么简单,而是局势已经十分糜烂。”
“首先是田虎当初梁师成、杨戬说是田虎有千人,只占领了威胜州沁源县,太子殿下带着朝廷五万大军和梁山降卒定能轻轻松松剿灭,不需要派援兵,不需要额外的支持。还说如果太子殿下以十倍兵力还剿灭不了田虎,说明收服梁山都是蒙的,根本就一点都不会行军打仗。”
“其实不然老臣得到确切的消息,整个河东路十七州已经全部沦陷,田虎现在麾下有良将千员、士卒五十万,已经称王。而且已经打到了河北路,距离东京确实只隔一条黄河,无论是禁军还是厢军都不能撼其缨锋”
“再说淮西王庆,杨戬说王庆只有两三千人,在山上落草劫掠州县。其实也不是,王庆也已经造反,大夏西京、云安等八座军州,总计八十六处州县,都已经被王庆所占,王庆那厮更是号称楚王,公然造反”
“至于江南方腊,如今更是势大,也并不是朱勔所说的占据了清溪县;而是占据了整个两浙之地,目前正在攻打两湖和苏州,手下兵将百万,号称“圣公”,大有野火烧山之势如不快速加以遏制,恐怕整个长江以南都不再属大宋国土”
“陛下老臣以这颗白头作押,所说句句属实梁师成、杨戬、朱勔、童贯、高俅之流粉饰太平,刻意隐瞒军情,误国大矣,欲让陛下做亡国之君也臣请诛杀之”
静
宿元景话音落地,大殿内针落可闻。
但并不是满朝文武对宿元景的话表示震惊。
宿元景所说他们都有耳闻,当初瞒就瞒着宋元景和赵佶两个人。公开谁也不敢说,但私下里总会说那么一两句。
他们之所以安静,是因为宿元景是第一个把这事捅出来的人。
他们只是在等待接下来赵佶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