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只剩二人独处,虞昭目光微闪,抬起头望了楚子凯一眼,欲言又止,走至旁边离他远远的,叹了一口气,释怀道:
“你若要我还捅你的那一刀,你就来,找准地方,我伤你什么地方你就伤回来,此后就两不相欠。”
说这话时,虞昭依旧是难受的,暗自在心中哀叹,此生怎么就喜欢上他了。明知没有结果不说,还是个固执的,还是个有权有势又固执的,还是个爱纠缠人的。
此刻被楚子凯记恨上了,让虞昭心烦意乱,找来这些十分棘手的事,当真是自作自受。
楚子凯稍稍走近,冷声答道:“我不是来问你讨要此债的,这一刀我定会换成别的方式捅回去。”
“不是此债,那是什么,情债?”虞昭故作不在乎样,如同听见一个笑话般,摇摇头告知:
“这是不应该的,陛下。自古无情帝王家,当年先帝已经让我见识到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听他的命令,与你欢好,后又做戏让你放手,而捅你的那一刀,我也是先得了他的应允的。”
说着,虞昭拿出天子令,大逆不道往楚子凯面前一扔。“当日为大楚子民,我只是在履行我忠君的职责,所有一切皆不是我本意,包括让陛下误解的情意!”
以前相处那么多时日,明白虞昭为否认情意说起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楚子凯没将这话听进去,捡起天子令,走至虞昭面前,递给她,尽力放轻语气。“所有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既然无辜,跟我回去,咱们慢慢清查,我不会伤害你。”
虞昭不接,还退后一步表示拒绝。“陛下,听清楚了,我不是怕你伤害我,是我不愿。”
窗外云层被晚风吹散了,月光透了进来,楚子凯忽看清了虞昭衣襟上坠着的红玛瑙石串,怒气稍稍复燃,直勾勾盯着她的脸,讽问道:“何为你所愿,嫁给耶格岐,就是你所愿?”
不得不承认,这个决定确实是虞昭权衡利弊,深思熟虑过后下了决心的。对楚子凯的爱意虽难根除,但虞昭认为,若只顾着儿女情长,脱离现实,也不会有好结果。
而大楚那充斥着各种粉黛的后宫,在虞昭的认知中,一如既往的虚伪凶险,认定自己是待不下去的,勉为其难一辈子,太难受了,虞昭不想如此。
西番有家人,丈夫此生忠贞,不会有姬妾,就算被辜负,自己也还有自由可得。
就算不是耶格岐,此生在这嫁于匹夫草草一生,虞昭也不觉为难。
因为自来这定居是便发现了,西番的男子们,再是顽固无出息,大多也懂得尊重女子自己的想法,从不给她们重重规矩束缚,此难能可贵的平等,在大楚根本不可能求得到。
从前与楚子凯的约定,确实让人心中动容,虞昭却至始至终都没勇气期望过能有个结果。而对与耶格岐联姻,不管是否觉得幸福,确实是自己点头愿意的。所以虞昭如实告知:“是我自愿的。”
这答案一出口,楚子凯被激得心中刺痛,绝望满心,台阶都给到这个地步了,虞昭却不愿迈步走下,那便是真的不愿了。
自出生以来,楚子凯做何事都是有自信的,唯独在虞昭这,感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挫败。
自然是不甘的,楚子凯才不想管她愿不愿意,上前又将虞昭往怀里一拉,紧紧抱住,确定她逃不了后,开口问道:“昭昭,你到底看上他什么,我现在为天下之主,什么不能给你?”
“安心。”虞昭说话如同叹息一般,因为从前发生的种种,让虞昭明白,这是楚子凯永远给不了的,所以语气难以控制带上点遗憾。“我在大楚,从来没得到过,你原承诺过能给我,可我迟迟得不到。可来了西番,这心莫名就安了,见着你后,它又不安了。”
事实便是如此,楚子凯无力反驳,心中悲凉,埋下头在虞昭脖颈处轻吻了一下,轻声告知:“我能给你。”
“你不能。”虞昭抬手偷偷擦去忍不住溢出的眼泪,深呼出一口气,放平语气说出事实:“你是天下之主,确实什么都有,可在其位谋其事,你享了天下人的崇敬,就要让天下所有百姓安心,如何能余出心思来护我?这承诺我不敢奢求的,我若受了,那可真成了祸乱社稷的妖妃了。”
“那我怎么办啊,昭昭?”不能接受虞昭要断得一干二净的想法,楚子凯又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说服她,只得放下伪装露出伤心,放软态度,抵住她的额头,企图让她心软。“你从来都顾虑重重,什么东西都考虑得到,却唯独不想过我有多难受。”
喜欢他,他这举止话语好似在倾诉委屈一般,让虞昭心头酸软。
可虞昭不敢不清醒,狠着心将头往后一仰,伸手将圈住自己的两只手用力拨开,退出楚子凯的怀抱,忍着难受答道:“就这样办,陛下明白了吗?至于你我情意,从来都只能算过眼云烟,已经到了尽头,没有结果,就是如此。何不放了手各自安好。”
话音落处,尽是遗憾,让二人都觉有心无力,咬着牙忍着心疼,沉默相望,都看不到希望。
西番除了冬季大地会被大雪覆盖,一年到头都是晴朗天,今晚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月亮不再清亮,外面变得雾蒙蒙的,虞昭知道今晚难眠,却是没机会赏星赏月打发时间了。
晚风又将雨丝吹进来,虞昭连忙上前去把窗户关了。复看楚子凯,劝道:“南荣府无罪,陛下带着文将军回去吧,何必为没结果的事为难这么多人,损你一世英名。”
失落在心头蔓延,先前的满腔怒火早已经被此情绪代替,楚子凯嘴中发苦,却还是不甘,也不信她真就如此绝情。决定赌最后一把,看着她,面露苦笑。“好。”
出乎意料的果断答应,虞昭意外之余,那点难过也让人忽视不了,不过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早结束比晚结束好,不由松了一口气,又道:“西番王太子,还请陛下放了吧。”
只觉得虞昭又往自己心头扎了一刀,楚子凯痛得心颤,笑得更无力。“好。”眼神一暗,又道:“不过我要你用一物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