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闹得满宫腥风血雨的旧事,沉寂多日过后再次被翻了出来,却与当日刑司和御医院给出的说法相差甚远,期间宫里相安无事这样久,众妃们早觉得嘴巴闲出了寡淡味,这一下,顿时又引燃了她们强烈的好奇心与探究欲。
恰好今天的日子十分巧,众妃难得地都在朝晖宫里聚了个齐全,满心的疑惑皆化作了下茶水就糕点的闲言八卦,人微言轻的她们却不敢莽撞得罪人,只敢压着声音交头接耳,即便是这样憋屈着,只要能讨论别人的悲惨事,她们也觉着是得趣儿得很的事呢。
叽叽喳喳如一群麻雀般吵人,听着这些关于自己的言论,凌妃倒能坦然处之,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众人仗着她脾气好,谈论的声音渐而放大,每人提及那个哀声连连的中秋夜发生的事时,都回时忍不住头往前方正低头沉思的凌妃望一眼,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继而转头再与自己的知音说话时,那一丝怜悯又顷刻变成了幸灾乐祸的鄙夷。
滚开的茶在冬日里冒着白白的雾气,都出了好几遍茶色了,入嘴的时候味道都已经淡入白水,终于才见楚子凯带着虞昭出来外殿了,众妃打着眼色互相提醒,连忙闭嘴收了声,齐齐起身行礼。
压下满心焦急强制沉着了许久的凌妃,见楚子凯出来了,急色又露,连忙迎上去问道:“陛下,您可瞧出那清单有何不对之处,能否从中寻到那购蛊玉珠的人的踪迹?”
楚子凯摆摆手示意她冷静,并没有立刻答话,带着虞昭走至上位落坐之后,皱眉沉思,暗里扫视了一圈在座诸妃,果然在其中没看见某人的身影,思虑片刻,目光最终落在张淑容身上。
“自朕登基以来,这宫里新旧后妃们的琐事,向来你在操持张罗,你可知孙芳仪,是哪里人氏?”
“回陛下……”蓦而被楚子凯主动问话了,张淑容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起身,脑中迅速思量了一瞬,最后犹豫着说出了答案:“臣妾依稀记得,孙芳仪原与诸姐妹谈天时,曾说起过她是湖州人氏。”
“怎的?莫不是那害人的蛊玉珠,和孙芳仪有关系?”
闻得是自己宫里的人与凌妃早产一事扯上了干系,刘昭容好似生怕被牵连,立刻竖起耳朵警惕起来,疑惑道:
“可臣妾素来与她打交道时,并未发觉她有何不对之处啊?”
“看不出不对,不代表真的无辜……”年纪轻轻的赵贵人却故作高深摇头叹了口气,插了句不咸不淡的话:“若她真怀了歹心,定会好好藏着,能让姐姐发现了去?那不是挖个大坑给自己跳嘛。”
趁她们说话的空档,虞昭暗里点了点人头,也发觉往日最爱跟在刘昭容身边凑热闹的小嫔妃中,确实是少了孙芳仪的人影,问道:“难得你们有心,都特地来探望本宫,只是今日为何不见孙芳仪随你们一起?”
闻言,刘昭容绞着手帕将嘴捂住,发出一声轻笑,戏谑答道:
“懿妃妹妹快别提了,她不知怎的,自中秋家宴过后,原生龙活虎舞广袖挥扇子的一个人,就变得病殃殃的,卧床了许久都不见半点好转。”
“嫔妾也知,嫔妾也知。”
身为后宫八卦军的主力,一听刘昭容挑起了侃笑的话头,赵贵人迫不及待接起了话附和道:
“据说是因她苦心筹备好些日子的掌中舞,当日在宴会上,并未得到陛下的青睐,郁郁不得志所致。”
“可不是嘛,”成日无聊所致,张淑容也忍不住要来凑这个热闹,笑盈盈看着虞昭,笑道:
“嫔妾去瞧她时,还时不时就能听见她的抱怨,说什么既生瑜何生亮,她本对陛下怀着满心倾慕,无端就出了个您,让陛下整颗心都爱了去,今声她这苦苦修得满身才华,才会被埋没成这个样子呢。”
此类的酸话,岂止是孙芳仪的真心话,今日在场坐着多少位担着御妻虚名的女子,就生了多少颗与孙芳仪一样的心,不过是比她会伪装些罢了。此时从张淑容传达出,心里的酸随这话翻出来,快涩掉了牙齿却还都做出一副大度洒脱的样子陪笑。
银铃般的笑声霎时充满了朝晖宫的前殿,被当了笑因的虞昭觉得十分不自在,镇定着咳嗽几声,又清了清嗓子镇住了局面,正色过后,稳着声音将话引回正题:
“御医怎么说,孙芳仪为何会病,可查出了缘由?”
被打趣儿的人提不起趣儿,刘昭容还不知虞昭这位初来乍到的主儿是否是个好拿捏的,不敢再轻易放肆调侃,收了笑颜告知:
“据说是梦魇所致,她被吓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干什么事都心神不宁的,御医院换着御医过来,给她瞧了个遍,都没法根治。也不知……”
“莫不是……”说到此处,刘昭容忽反应过来,联想起虞昭为何事才会问起孙芳仪,当即惊得捂嘴惊呼一声,不可思议道:“莫不是她做了何亏心事,才会梦魇缠身……”
“陛下……请陛下告知臣妾,是孙芳仪害了臣妾孩儿吗?”
丧子之痛乃人间最剜心的悲苦,尝过之后,此后所有痛楚都不值一提。凌妃不惧膝盖脆弱,扑通一声在地板上,含泪追问道:
“臣妾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还臣妾啊?”
同是苦恼者,楚子凯能理解凌妃的心情,觉得头疼,捏了捏眉心,轻声安慰她道:“你稍安勿躁,朕已经命人去搜宫,还不知真相,先起来等着人查清楚回禀了在论。”
“凌妃姐姐确实和她无仇,可她害你,也不一定是因恨你。”
素来舌根子闲不下的赵贵人又找准话头了,插起了话:
“孙芳仪能歌善舞,从来是个心性高的,时常说她入宫就是为了独得陛下恩宠的,还说她已经赌上了所有,若有人再不识好歹挡她路,便要赏她厉害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