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颜老师家蹭饭她是愿意的,但是次次空手上门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带回礼又是一门她并没有掌握的学问,搞不好就会显得很刻意。好在下午唐嘉嘉终于拨冗为她指点迷津:你当时杀青给大家送了小礼物,不是缺了你的颜老师?借着这个机会送点秋冬适用的小物件,没多少钱比较暖心的那种——他这种人,你买贵的也买不到人家用的那个档次,没必要花那冤枉钱。
她说的头头是道,牧之点头称是,顺势问她:“那啥,你那位什么时候能见光?”
对面沉默了一瞬,再说话都带上了荫翳:“别提了,牧之我可提醒你,就算是再喜欢再崇拜,也别太积极主动。偶像跟爱人毕竟是不同的。”
“怎么了?”牧之担心。
“也没什么,就是一时感慨。”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懂,大家都是试探着相处,难免有些不痛快,你别往心里去。”
她不愿说,牧之也不再勉强,又聊了些别的。
“哦,我不打算工作了,过两天辞职打算回学校跟老板套近乎了。”她有气无力的说,“这段时间你还常在学校吧?”
“我倒是大部分时间在做毕设,工作怎么了?”唐嘉嘉少有情绪这么反常的时候,牧之更加担心。
“就是有些……事儿吧,反正工作也没什么意思。别说我了,”她自己也不喜欢这骤然低迷的聊天氛围,“赶紧去挑礼物吧,我们学校再聊。”
学校附近这条商品街牧之跟唐嘉嘉一起逛了六年,很多店铺换了很多依旧,时间隐藏在人群中像流水潺潺而过,来逛这里的人多少旧貌多少新颜谁又在乎过?
她揣着满腹的心事到这里四处转悠,从前她们俩每次来这里都能发现无穷的宝藏,不论目的是什么从没落空过。现在整条街的商铺都逼仄拥挤,来回再多遍还是觉得乏善可陈。
买了杯奶茶坐在铺满金黄银杏的台阶上,漫无目的的看着来来往往那些曾经的自己曾经的唐嘉嘉或许还有曾经的许清,一直看到奶茶都冷到不好入口。搓搓冰凉的双手,终于对温度的渴望让她想到,那就送颜老师自己常光顾的那家手工店的围巾吧。
那家店主是个聋哑的姑娘,一手针线活能钩能织能缝能绣。牧之也用不到其它,倒是每年都要来这里挑上几条手织围巾,柔软平实的纹路,清雅明快的配色,最重要的是它毛绒绒的裹在人脖子上,能驱散许多即将到来的冬天的寒冷。
从前夏天的时候她嫌弃闷热烦躁,现在到了秋天又伤感于萧瑟颓然,但仍然希望大家能有个温暖的冬天。
“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木木嗔怪。
“之前杀青的时候颜老师不在,这是给大家都有的小礼物。”
颜晟安抽出来,是一条鹤灰色的围巾,纹路密密实实,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围巾很大一条,拿在手上分量却不重,软糯糯毛绒绒的,很舒适的感觉。
他立刻就给自己围上:“很漂亮也很暖和,谢谢!”
“呀,牧之你还会打围巾?”木木冲着颜晟安挤眉弄眼,后者正笑的开心,没空管她。
“呃……我买的……”牧之没有留意她,只又掏出一条,“这是送你的。”
“我?我也有?”
“是呀,这个围巾我每年都要买,又暖和又漂亮,第二年看到了还想买。”她认真的推销。
木木一脸无语的接过那淡红的围巾,一样的纹路,一样的材质,旁边贴心的缀了个小签,印着瘦金体的“合欢红”。
还是个情侣款……
状况外的牧之看他俩略僵硬的表情有些慌张:“不喜欢吗?其实……”
“没有,”颜晟安立刻打断她,“她个子矮,怕围成个球。”
木木对他敢怒不敢言,就听赵牧之那傻子欢乐的说:“女款会短一些。”
“好了,好了,让她自己臭美会儿,”颜晟安哄着她往客厅走,“今天试镜怎么样?”
抱着那可笑的热水袋,颜晟安一会儿将努力攀爬的十月从自己身上拎下来,一会儿从牧之身上拎下来,简直不堪其扰。
“情况就是这样,希望你做决定的时候心里有个数。”颜晟安把跟季叔平打听来的原原本本告诉她。
“宣姐有跟我说到过会有舆论的压力,”其实牧之并非一无所知,“但是她相信我能演好,我也相信她可以处理好。我们一开始,可能没有那么多万全的选择,还是需要承担一些风险,才能努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话她说的从容,但内心想的却是暂时搁置的繁花似锦,一开始只是相对比较喜欢这个故事,更加肯定它所承载的社会责任。后来跟张赟一次次的交流,慢慢的被他为梦想执着的精神所打动,最后不能成行,还是从他的乐观中受益。而且这个项目暂时失败的原因有一项,就是她还不是一个能撑的起电影的演员……
人要达到最终的目的,总要额外多努力出很多。
颜晟安看着小姑娘有些低落的表情,很想说你其实不一定需要承担什么风险,你可以求助我,问我怎么办,然后等着我为你办妥。但是她却自己振奋起来:“我对我们有信心!”
是呢,颜晟安伸出暖的好好的手为她整理了下鬓间的发丝,对她谁会没有信心呢?
纪宣从酒席上下来,整个人萎靡成一团,车开到家里她只打发了司机走,自己窝在后座一步也不想动,简直想团在这里睡到天荒地老。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的酒,也不知道前前后后说了多少的话,这酒席上那么多人,却凝成了个铁核桃一般,一丝裂痕也撬不开。聊到最后王章沐都劝她缓缓,说不急在这一时。
她当然知道不急这一时,但她更喜欢时时急迫才能更稳妥的拿下。
浑身上下难受的紧,也许经纪人就不该有胃。她挣扎着下车吐了,脑子里咣咣咣,可能是大脑捶打着小脑,小脑捶打着脑干。一会儿想着怎么搞定自己资源部,一会儿想着怎么去搞定外面那些面目全非的谁谁谁,一会儿又劝自己别想,快休息会儿。
只是她不知道,这圈子说小也小的很,一件事传着传着,聊着聊着就不一样了。
“无所依着那个新人要演云纹?”kayla不可思议的问。
“是啊,你说可笑吧。也不知道是这人胃口大,还是纪宣胃口大,名不见经传呢,什么都敢想!”
说话的是kayla的一个模特朋友,也不知是从谁那里听到的消息。
“是那个叫赵牧之的新人吗?”
“你认识?”
“啊,她接下来的宣传造型是我做的。怎么她不行么?”
“她算什么咖位,能接詹梦?”
“颜晟安也没替她说话?”
“什么意思,替她说哪门子话?”
kayla不再多言,只是意有所指的对她眨眨眼。这不言中的意思又慢慢的顺着夜色传了回去。
而夜晚只是一个存在,不做任何评价。
在这个毫不意外的几近凌晨才疲惫归来的晚上,许清推开冷冷清清的宿舍门,如往常一样机械的洗漱准备睡觉,走到床边才留意到床上端端正正放了一条宽大的玫瑰红围巾,是赵牧之常买的那家店里的。上面一张小小的贺卡:祝学业有成,一帆风顺!
她围着那条围巾,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