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剧组聚会,其实主要的演员没来几个,大家都很忙,有各自的档期,那些这几天没排戏份的,只不过请了一时半刻的假,恨不得开机仪式露个脸打个卡就溜回去工作。
牧之这个女主,因为是个毫无名气的新人,混迹其中倒不显得突兀。另外还有一些档期没那么满的,同样新人的艺人也在。牧之头晕脑胀的跟在纪宣身后听着介绍,在纪宣舌灿莲花的间隙恰如其分的插上两句诸如:你好,承蒙您照顾,合作愉快之类的镶边语句,倒是也算融入气氛中。
只是有一位特殊,饰演男二胡维攸的是所谓的“超级新人”乔少杰,一路拿了许多各种反正大家也都没听过的奖,蝉联无数跟经典只有名字搭边的榜单。谁也说不好他擅长什么,反正总结下来是活在评价中的唱作俱佳,能演能跳,经由资方强势安排,比立项还要早定下来他就是男二。
现在他正一脸宛如高岭之花一般端坐在导演和制片中间,来往同事招呼只矜持的颔首示意。
牧之她们来的早一些,纪宣带着她打了一路招呼,刚想回去跟导演继续聊,远远就看到了他。
“看见了没,”纪宣小声的说,“那位爷就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主。”
“哦。”牧之毫无兴趣,只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等她求知欲爆棚好一起八卦的纪宣感觉自己被噎到了:“你不好奇?”
牧之眨眨眼睛:“粉丝多不好得罪?我一般也不怎么惹事!”
两个人正小声聊着,就被制片招呼了过去:“来来来,快认识下,”他热情的把牧之让到了比较中央的位置,“赵牧之,我们新的司南静。这位是乔少杰,饰演胡维攸。以后二位会有很多对手戏,少杰我跟你讲,我们牧之的眼神戏堪称一绝。”
牧之骤然被带离纪宣身边的安全区有些慌,只能一边跟制片客气:“您过奖了,我还是个新人……”一边向乔少杰友好的深出手去,“您好,我是赵牧之。”
结果那高岭之花并没有远观那么高洁,他斜觑了眼牧之伸出的手,轻蔑的一笑:“客气什么,来,”连敷衍的回握下都懒得,反倒回头倒了一大杯红酒,“赵小姐怎么手里没有酒,快拿着。”
场面顿时尴尬,牧之僵着伸出的手,动了下手指,然后缓缓收回,她想要直说自己不喝酒,又想起上次直说似乎弄得很不愉快,于是求救般的回头看了眼纪宣。
纪宣立刻会意,在大家反应过来前上前两步:“不好意思,我们牧之对酒精过敏。她的酒就由我代了,王导,不会嫌弃我不够资格跟您喝酒吧。”
说着她要接过那酒杯,没想到乔少杰向后让了让:“你……”
他的话语还没出口就被制片直接打断,但这一字之间的轻蔑昭然若揭。
“小纪你就这点不好,一见面就逗年轻人。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制片劈手夺下那杯酒,对着乔少杰教训,“喝什么酒,明天还有开机仪式,少喝两口,看脸再浮肿,粉丝嫌弃你。”
乔少杰撇了撇嘴不同制片纠结:“我倒听说,一般不想给面子喝酒,就说自己酒精过敏。是不是啊,赵小姐?”
牧之与他之间隔着纪宣和制片,她歪歪头,从缝隙中直视他的眼睛:“我也听说,面子不在酒里,不然这小小的一杯,一出手就送了多少张脸皮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乔先生!”
她依然像刚刚那样站在那里,没有作出任何防备性或者攻击性的姿势,可以说她的形体就像她刚刚一路走进来那样,挺拔又谦逊,还是跟别人打招呼问好的自然样子。但是她的语气和眼神都毫不掩饰的对冒犯进行了回击,与其说她在同乔少杰对垒,倒不如说此时的她像是一面镜子,把接收到的情绪原模原样的投回去。
这周遭立刻静下来,并且慢慢向四围蔓延,大家都装模作样的偷眼看这边要怎么圆。
纪宣一个头简直要有好几个大,刚刚还一口承诺下来不会轻易得罪人——也不能怪她轻信,牧之平时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她只担心自家的艺人被人家欺负,没想到这货被怼了回嘴根本不用过脑子,连个缓冲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求助的看了看制片。
一旁被无意忽视了的王章沐突然插了句不满的感慨:“有精力用在拍戏上吧,都是生瓜蛋子跟杯酒叫劲可还行?”
就着他这个台阶,制片狠瞪了乔少杰一眼,扯着纪宣三个人开始聊些业内的话题。牧之反正对这个聚会也没有兴趣,就跟在纪宣的旁边随便的听。
而那个被挤兑了的“乔先生”显然没什么扳回一城的兴趣,早跑了下去满场的撩闲。
他聒噪的嚷嚷声在耳边一跳一跳的,牧之眼观鼻鼻观心——这种熊孩子太讨人厌了!
与南地温润不同的是,北方的此时已经很冷了,这一晚更是飘起了鹅毛大雪。虽然屋子里融融如春,但是颜晟安还是抱着牧之给的暖手袋站在窗边眺望。
城市夜晚的远方有一种黯淡至极的辉煌,像是造影术下的心脏血流循环,现出了城市奔流不息的轮廓——去远方的人,和从远方回来的人。从这里去那里的人,和从那里回到这里的人。
“颜总……”最后收拾了一圈,又帮过敏的某人净化了环境,已经准备开溜的木木看他一个姿势站了老长时间,忍不住叫他。
“嗯?”颜晟安没回头。
“你想牧之啦?”
“是呀。”他不假思索的承认,“也不知道她进了新的剧组习不习惯。”
“啧,”木木最近胆儿肥的很,“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就是这样日夜悬心的!”
然后不等他怼自己,木木紧接着说:“人家小说电视剧里男主角都是把女主角保护的好好的,给星星给月亮捧上天!你这……好像也没什么用,就成天在背后偷摸的想……”
灯火辉煌之上是灰蒙蒙不见边际的天幕,雪自天上来,洋洋洒洒,飘飘忽忽。
颜晟安抬头看着天幕,突然想文艺一下,讲人生的道理给这不懂事的小助理听:“你如果喜欢天上的星星,最好就让她去那里闪耀。如果有一天愚蠢的装在口袋里带回了家,她就变成一颗普通的鹅卵石了。”
“是呢,”木木翻了个白眼,“但是鹅卵石能一直陪着你,星星就只能分给你一点每个人都有的光辉。”
这时十月从楼上一路扑着她的玩具鼠噼里啪啦的跑过,小小的剑麻老鼠正好落在木木脚边,她捡起来往颜晟安那边一丢,十月立刻活力十足的扑了上去。扑到了却忘了自己的目的,在颜晟安的脚边打着滚抓自己的尾巴。
颜晟安拿脚轻轻逗它,然后跟木木说:“可是星星是不可能跟谁回家当鹅卵石的,你只能选择喜欢一颗鹅卵石,或者辛苦点看自己的星星闪耀。”
木木嫌弃的撇撇嘴:“你就是想炫耀你找到颗星星呗,说那么多废话,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