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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月隐(七)
    倒是程以有自觉,正襟长揖:“晚辈斩风门程以,见过各位长老。”



    程以此人,天资在同龄之人算的非常显眼,礼节做的也足。哪像秦祁这厮,三天不教训就能把论道居给砸了。



    天权点点头,冷然道:“论道居不言俗礼。程公子,斩风门此番做事可不地道。”



    这话就挑明了说灵山已然知晓斩风门瞒情不报之事,但程以分量不够,灵山不会为难他。



    秦祁慢悠悠坐到椅子上,低手轻敲着椅上扶手的镀金鹤首,正经是正经了,却也总有一股惹眼的散漫气。



    沈扶月看着坐没坐相的人想,这人是不是没骨头。



    天权长老楚括一转眼,就把话引到沈扶月身上:“这位姑娘是?”



    “她是……”



    程以正欲答,天权却道:“姑娘还是自报家门吧。”



    程以话顿在胸口。



    沈扶月只摇头:“这与此事无关。”



    好生嚣张。



    天枢长老沉沉的视线压过来,沈扶月慢吞吞的补充道:“三天前,宁义县被魔族骚扰,我和程以都在场。”



    “沈姑娘。”一道清冷如浅泉的声音传来,是一直未开口的天璇长老一开口就点明沈扶月的身份:“并不止这些吧。”



    沈扶月抬眸看天璇长老,是一个颇为孱弱的男子,年龄看着比秦祁稍长一点,一身素衫,眼上却遮着约莫三指宽的白绸。



    沈扶月看着天璇,轻轻眯了眯眼,道:“你还敢窥天道?”



    一句话,殿内气氛瞬间宛如能凝出冰屑来。



    程以拽了拽沈扶月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太过火。沈扶月却是道:“执意逆天而行,生或死,都不是结尾。”



    坐的距离天璇长老最近的楚括最先冷下脸色,呵斥道:“大胆!”



    天璇长老聂如是抬手,止住周礼的话音,定定的“看”了沈扶月许久,缓缓道:“我已知晓。”



    沈扶月心头一跳:“为已经盖棺定论的事付出如此之多,意义何在。”



    聂如是摇头:“若你说的天命难违是太丰十万人命,那我不服。”



    孱弱的白衣少年平静的吐出字句,可是场上任谁都能感受到最后四个字的份量。



    沈扶月脸色一霎苍白,只有一双黑眸泠泠流转着碎光:“可你无可奈何。”



    “放肆。”



    这次开口的是天枢长老孟无歧,苍老的声音宛若压着万千重量。



    “太丰血债?”沈扶月忽然勾唇笑,撕破粉饰太平的漠然,森冷道:“你们所依赖的封印已经老成朽木,还能撑几个年?”



    “十年?五十年?”沈扶月想到宁义县里那些只不过打了个照面的东西就止不住的恶心:“要知道,太丰出现的,只不过是一个裂缝而已。”



    孟无歧眼里似乎有什么在烧灼,只听得字字似从齿缝里咬出来的:“这笔债,我灵山定然向魔界讨回来。”



    沈扶月仰头看他,字字清晰:“若你们只看到太丰十万血债,那么下一个太丰的出现不会太久吧?魔界之众迟早会涉足人间。”



    沉默。



    几乎成了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沈扶月说的不假,可是这事太过血淋淋。



    魔界和人界灵力相冲,在这种冲击下,魔界魔物可以安然无恙,但是人类却是太过脆弱。



    这几乎无解。



    天枢长老孟无歧冷声道:“魔界孽障想入人间,也得踏着我等的尸首。”



    沈扶月垂眸,沉默了一会,道:“灵山如此浩气正然,不知我可否有幸拜入。”



    程以不知道为什么沈扶月态度转变的那么快,一时间瞠目结舌。孟无歧侧眸看了一眼旁侧的聂如是。聂如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其实是不是魔界之众,孟无歧这种修为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但是难看出的是这姑娘的来头。



    孟无歧一眼就看出来她那一身的玄天丝衣,这种肖似丝绸的料子来源已经不可知,只知道这料子水火难侵,能随穿者体态变化,任何脏污在上都留不过一夜。



    放眼天下这料子也难找几匹。



    但是孟无歧极为相信自己的天璇师弟:“我灵山的招徒大会将在六日后如期举行。”



    沈扶月点头,转身就走。



    程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自己似乎被排斥在外了。



    不过沈扶月被灵山截胡也是程以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怎么着他也斗不过秦祁那个资深流氓。



    但是程以没想到竟然是沈扶月自愿留在灵山的。不过既然是人家姑娘自愿的,程以堂堂一个男子汉更无法多说什么。



    “程公子。”聂如是开口。



    程以回神,心不在焉道:“聂前辈。”



    “近来多事,明日程公子还是速回斩风门吧。”



    这就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扣了人就把他赶走,程以觉得灵山都是一群流氓,只不过秦祁是明着流氓,其他流氓还将一点点的面子。



    一点点而已。



    程以气得当晚就和沈扶月辞行了。



    人走完了,憋了许久的楚括终于开口问道:“这沈姑娘又傲又独,怎么忽然要拜入我们门下,真是吓得我肝颤。”



    秦祁叹口气:“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便宜师兄。”



    不等楚括横眉说什么,秦祁打趣地对天璇道:“师兄,你拿人家身世要挟人家哦。”



    聂如是点头,可谓是承认的坦坦荡荡。他刚刚确实用密音告诉沈扶月可以告知她身世,但是需要拜入灵山一派。



    他撑着头,轻笑:“天枢师兄说让你带徒弟,我看这个就挺好。省心,适合你。送到眼前了,我还能忘了平常最爱操心的摇光师弟吗?”



    秦祁:这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秦祁扭头就欲和孟无歧告状:“师兄——”



    孟无歧眼一闭:“这会想起来你还有便宜师兄了?哼。”



    秦祁被这个“哼”震惊了半晌:“行。不过她要是达不到我收徒的标准,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周礼看着沈扶月消失的方向,道:“秦师弟,有一句话师兄得讲。”



    “憋着,我不听。”



    “那姑娘好像是朝你镜云居去的。”



    秦祁听罢,本来半瘫在椅子上的人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骂骂咧咧的追了出去。



    等秦祁也走远了,孟无歧才缓缓道:“天璇,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如是只摇头。



    孟无歧似乎明白了,点头,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再说秦祁,追出来几步才想起来沈扶月在灵山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暂时栖身。



    “既然是我徒弟,那……镜云居暂且借她住一晚也无妨……吧。”



    秦祁的脚步越来越慢,磨了磨后槽牙:“似乎是得有点师尊的风度。”



    于是秦祁就这样打定主意,慢悠悠的晃荡进了镜云居,却没有在镜云居看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