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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沈扶月没有直接往周家走,而是凭借着一口外乡的口音一路问路。她明显是干熟了这事,问完之后总会装成不经意的翘一下唇角。



    霎时冰化花开,春光潋滟。



    这一笑不知道迷惑了多少指路人,许多人纷纷主动和沈扶月聊起周家的事。



    于是等沈扶月走到了周家门口,也听了一路似是而非的故事。



    周家正门,敕造的朱门清幽,门上不止何时多了两张封条。



    应当是昌郡的官府介入了此事。



    沈扶月抬眸看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一开始时她并没有仔细查看这两只守门石狮,今天再用灵力探查一番,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大型阵法遗留下的痕迹。



    不止阵法。



    沈扶月一手摸索地摁上狮子的眼珠,一手快速的结了一个印。她现在灵力太弱,已经无法一眼看穿“真假”,只能暂时借着结印开开天眼。



    天眼之下,那陈旧的灵力痕迹断断续续的蜿蜒到周府之中。沈扶月犹豫半晌,还是没碰那封条,翻的墙。



    人族的皇帝怎么说也是和天帝同样的地位,这面子沈扶月还是会给他的。再说……



    她也不想给灵山招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沈扶月整站在墙上,脚还没碰地,便听身侧有人冷笑:“你什么时候会考虑别人了?”



    沈扶月侧眸,有一人长身玉立,眉舒目朗,一身玄色衣袍绣着大朵的水云纹。



    “你怎么在这?”沈扶月皱眉,道:“是来查周家还是来找谢律的?”



    “都不是,吾来看热闹的。”男子低眉抬手,灌了一口烈酒:“司命上天请了休沐,是为你做事?”



    “你一条快死的龙,天庭还有人愿意当你的眼线啊。”沈扶月看到他袍子地下的手腕瘦的异常,冷淡道:“去冥界,我在火照路上丢了一颗丹果,能续你命。”



    君墨嗤笑一声:“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说完,他上下扫量了一眼沈扶月,注意到了她头顶上的木簪,皱眉道:“那是扶桑木?”



    沈扶月默认。



    “四海八荒,找不出来比你更会寻死的了。”君墨摇头啧叹:“我们的赌约还作数吗?”



    “当然。”沈扶月垂眸道:“不过我有事问你。”



    “你居然会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来,说给我听听。”君墨说完,笑:“我看情况回答你。”



    “秦祁的神格是化成大封印,他那时候几乎魂飞魄散。”沈扶月抬眸:“可他的神骨呢?”



    君墨一愣:“你难道不知道?”



    沈扶月勾唇,但是四周空气一下冷冽了起来:“我身体里的神格所剩不多,所以我提醒你,没有神格的束缚,我脾气肯定没以前那么好。”



    君墨被逼地后退两步,声音也冷了下来:“除了鸿鹄,秦祁对你最为特殊,他的事你不是最清楚?再说他贵为天君,原湛那家伙就是为了秦祁飞升的。天庭之上,除了你,谁还敢动他的神骨?”



    沈扶月定定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又似乎在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动了秦祁遗骸而不自知。



    半晌,沈扶月跳下墙头,道:“谢律化形了,奚元的人正在找他,你找时间把他带走。”



    君墨听到化形两个字,一直笼着寒霜的眉宇终于柔了两分:“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和你天生一对,互相伤害挺好的。”



    沈扶月都走远了,又回头来看他,道:“没心没肺你都说了四千年了,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词?”



    君墨皮笑肉不笑。



    沈扶月也不理他,转身朝周府深处走。



    君墨敛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高声道:“你快成魔了,扶桑木压不了几天,只会适得其反,早些回你的昆仑山吧。”



    沈扶月头也不回。



    “若你成魔,天底下可没人打得过你。”君墨看她脚步都不曾顿:“那时候,你是要死在秦祁手里,还是让秦祁死在你手里?”



    沈扶月终于停下脚步。



    君墨丝毫不惧她宛若凝冰的视线:“到时候,你和秦祁同归于尽,天下太平。也不是个什么坏的结局。”



    沈扶月张嘴,半天没说什么。她低头,右手五指成爪,在左腕上虚抓一下。有一段森白的骨头凭空出现,沈扶月脸色随之更白,甚至有冷汗滴落。她抬手,把那一段骨头扔过去,道:“你不过是来打这一段神骨的主意……怎么,是想给谢律用?”



    君墨接住那神骨,轻笑了一下,但没说话。



    “那你可要瞒紧点,倘若谢律知道你在他不在时候对妖族做了什么,怕是要和你不死不休。”没有神骨,沈扶月说话一多就显得虚弱,到最后都是几道轻不可闻的气音。



    君墨抬眸看她:“这是你欠谢律的。”



    沈扶月笑,转身继续朝周宅里面走。



    失去神骨的沈扶月五感迟钝许多,不然肯定会发现,两人说话间,有一袭红衣女子慢悠悠的躲到了暗处。



    她依旧带着面巾,弯眸看着君墨拿着那一截森冷白骨转身走了,视线才又转回到那一身道袍之上。



    “真是胡闹啊。”她指尖抚摸着身前的草叶:“没有神骨,你可是真的会死呢。”



    说完,她眸弯的更甚:“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压得住长生吗?”



    沈扶月一路往周宅深处走,一直走到草木深深的后院。这里只有两间耳房,中间有一口井。



    周宅风水布局讲究的很,东流气西走水,但是在这开一口井……



    嫌自己命长,特意聚阴来的?



    沈扶月谨慎的捏着鹤归往那口井去,不知道哪里起来一阵风,把四周草木吹的悉悉索索的。



    井是枯井,井口还有干泥和一些摩擦的痕迹。这口井应当是原本是封着的,后来又被打开了。



    看四周陈旧痕迹,开的时间还不短。



    沈扶月捏了点泥在鼻尖轻嗅,暗色的泥土有一种难言的腥臭。



    这股味道……



    沈扶月听到风声中藏的脚步声,立刻拔剑回身,然而为时已晚,她只觉得后背被一双手狠狠推了一下,本就虚弱的她直接栽倒进那口枯井。



    恍然间回眸,沈扶月只看到一双毫无感情的红眸。她想到自己在泥土中闻到的腥味,一时愣住。



    沈扶月摸索着腰间的报信烟花,刚要捏碎,却看到那人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石板,压在井口之上。



    顿时,黑暗蔓延,鲜红的烟花炸开在石板之下,沈扶月狠狠的摔在井底的湿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