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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
    沈无越把那一尾黑白相间的鱼放到枯井里的时候,天边正好滚来浓厚的乌云。



    她抬眸望着那厚重的乌云,转身道:“给我一个结局吧。”



    生也好死也罢,她见证过一次死亡,又被困压在地底千百年,所谓轮回早该有个结尾了。



    她垂眸把手上的水擦干,回眸便看到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逆光站着,见她回身,便睁大了眸,似乎委屈极了,唤:“姐姐。”



    沈无越记得自己是罩着面纱的,微微挑眉:“你……”



    话还没说出口,那人便扑了过来:“我好想姐姐,姐姐你也不来寻我……”



    沈无越手顿了半晌,到底是顺了顺谢律头顶上的狐耳:“原来是在你身上。”



    谢律疑惑,沈无越却不想解释。她抬眸看到身后急匆匆赶来的黑影,道:“君墨来接你了。”



    “姐姐原来是想让我跟他走吗?”谢律一下抓住沈无越手腕,道:“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姐姐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沈无越看着谢律的眼睛,笑了,然后抬手捏晕了他:“她想保全你,你就不要辜负了她。”



    白驹匆匆过,过去的时光就是指中的沙,少年说话时的姿态她已然不记得,反正那些被引起来的喜也好怒也罢,和他相比都太过轻了。



    只有即将失去的感觉,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一如眼前。



    沈扶月扑到秦祁身边,却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阿祁!”



    血莲找到新的宿主,汲取着新鲜的血液慢慢绽开一朵又一朵大大小小的莲。



    “广华!”沈扶月侧头看他,眼角血丝映衬的双目通红。



    广华站在血池的那一侧,笑得张狂:“沈扶月,你心疼了是吗?别着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鹤归!”沈扶月手成爪,鹤归闻召而来,随着一抹红如流星一般冲出去。可她还没到血池之侧,便被人拦了回去。



    那人额纹金光闪烁。



    沈扶月怔然,然后失声而笑,笑的一滴血泪落在鬓里。



    沈扶月撑着剑想站起来,袖口却被人攥住,她低眸,忙擦去眼角红痕:“阿祁,我在。”



    秦祁忽然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百年都不见你哭。”



    沈扶月强扯出一点笑:“女娲说我是上神,不能悲喜都流于色。”



    秦祁咳笑起来,忽然道:“孔雀也碎了。”



    “没事,天不绝人之路,我能补回来的,我能的。”沈扶月不敢去碰那些花,只能半撑起秦祁上半身,连尾音都是抖着的:“九天碧落,一把兵刃罢了,我寻给你。”



    正这时,有漫不经心的一声传来:“长生。”



    沈扶月的袖袋一直放在秦祁身上,此时哪里猛然窜出一簇暗火,翻腾跳跃,燃烧在朵朵红莲之中。



    “真是感人异常呢。”广华脱去帽兜,那皮肤白的异常,他慢悠悠的抬手:“可惜了,若当初你老老实实被长生同化,说不定也不会有今日。”



    沈扶月目眦欲裂,拧头看向广华,双目之下的泪若血。广华猛然捏住她的下巴:“知道我被迫去死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吗?”



    “我也想让你带着这种恨意去死。”



    滑腻冰凉如蛇的指贴上下巴,沈扶月下意识的垂眸,如蝶翼的睫压成一线,乖巧,却又像是掩藏着什么。



    忽而沈扶月便笑了,清冷惯了的人此刻如一只终于能送一口气的木偶,笑得木然却又有一种释然。



    “不过一个牵线傀儡,连主子都不知道是谁就敢弑神——”沈扶月说着,缓慢抬眸。



    原本清冷的黑眸此刻像是燃着烈火。



    “你那可笑的堕魔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残忍罢了,真正的魔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红眸一瞬不眨,她身上也像是泼下来了一碗烈火:“明白了吗?所谓神明不过是场笑话罢了,阿祁。”



    下一瞬,绣着金玉团凤的长衣迎风展开,如完成了一场王的加冕。



    白瓷一样的少女额上神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略带畸形的角。



    天边被一层又一层浓厚的乌云笼罩,几只乌鸦盘旋在其中,像是古书上记载的末日。



    沈云念最先反应过来,单手持剑,直往沈扶月脸上刺:“魔!”



    可她不过只走了两步,便主动停下了脚步,额角有一滴冷汗滑落。她的身前出现了无数黑色的丝线,那线就像是撕裂空间而成,让人由心底产生一股畏惧之感。



    沈云念冷然:“青丘狐的弦杀。”



    “弦杀?不过是个善意的提醒罢了。”沈扶月抬手捏了捏自己额上新长的角,似乎被什么逗笑了,道:“你们也不想死于魔气攻心吧。”



    话音刚落,偏偏有人不信邪,一朵血莲从沈扶月身后如流星冲来,目标正是她的后心口。正当要碰到的那一瞬,血莲忽然如坠入了深渊,消失不见。



    凭空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



    沈扶月也没有回头,只是略略屈了屈指。



    一直被沈扶月忽然大起来的威严压住的广华却凌空而起,如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样。



    “广华,我倒想看看,你能死而复生几次。”沈扶月轻声说完,手指一错,只听微弱的骨折声起。



    广华枯瘦的手反射性的抬了一下,然后在沈扶月腕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指甲痕。



    沈扶月丝毫不在意,反手把人丢了出去。满池的血莲在这一瞬间染上了浓重的黑,然后枯萎成灰。



    “沈……”



    沈扶月回身,看到秦祁正半倚在墙角,一双好看的眸半睁半合着,唇色白的让人发慌,看沈扶月望过来,勉强抬起了眸:“你……堕魔?”



    沈扶月敛眸笑了,迈步走到他身侧,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指渡过去灵力。



    但是那力量被拒之门外了。



    沈扶月指尖一顿,直接点上他额心的命宫之上,灵力还未翻涌,就听那人轻声道:“我听说魔气强行入体会死人。”



    沈扶月像是被烫了一样,猛然收回手。可是那手又在半空之中被另一双冷到极致的手截住。



    “我不想让你死。”沈扶月看着那只手,道:“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区区一个广华之手,他不配。”



    秦祁没说话,沈扶月去看他的眸,却发现那里面蕴藏了太多感情。沈扶月心口一凝,抬手抚上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