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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零
    另一边,被秦祁拉出来当指路的兵器们也开始不安起来。它们是秦祁的本命灵武,一半这种东西容不得第二个人碰,一旦有人与之结契,就代表是它们另一个主人。



    如今它们能感觉到沈扶月处境极为危险,尤其是最为敏感的风午,整个剑身都在颤抖。



    沈无越冷眼看着秦祁到周家门口之时,丝毫不顾及那上面的封条,推门便进。可是因为幻境的缘故,这里四处都是沈扶月的气息,开始风午还能指路到后院,后来,连风午也无法分辨方向了。



    秦祁只好散开神识,一点一点的找。



    沈无越手里把玩着从路上摘的草叶,看他这般费神,心里从新奇慢慢转为苦涩。



    这番情景,倘若早点发生就好了。



    她闭眸,感知到了沈扶月手里的白玉铃铛也没镇住长生,碎成齑粉。



    沈扶月似乎是错愕了一下,把那一捧粉末放回到袖中暗袋中。



    这着实多此一举,神器坏了就是坏了,修补也补不回来,不然她也不会空了千年也找不到第二把自己的灵武。放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可沈无越是知道的。



    那白玉铃铛是秦祁年幼时候送她的。



    广华想用长生炼化沈扶月时也是,她分明下意识想用鹤归挡了那要命的火,却又在反应过来后遣返鹤归。



    原因无非是怕鹤归碎在她手里。



    沈无越宛若困兽一样睁眸,在阴影中焦躁的来回踱步。



    一旁无人注意到的曲然看得分明,心里惊讶这人情绪的大起大落,居然没有走火入魔。



    秦祁神识查的甚快,此时已经掀开了封住枯井的压石,正欲往下跳。沈无越注意到他,嘶哑开口:“现在跳下去你也会死。”



    秦祁一顿,抬眸望她。沈无越又想说什么,秦祁已经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原本还在暴怒的沈无越此时却一下冷静下来,勾着唇冷笑。



    曲然:……



    曲然有点后悔,因为她现在觉得这人指定有病。



    秦祁顺着沈扶月的灵力,找到了幻境入口。可是他刚一进去,就被迎面刮来的冷风赏了两个耳刮子。



    他顾不得恼怒,开口声音全散在风里,只好用视线去找沈扶月的身影。



    然后他在这暴虐的风的源头找到了那个永远一身白霜的小姑娘,可是他却愣住了。



    小姑娘此时狼狈的很,外袍不知道哪里去了,中衣裹不住的肌肤上都是黑色的纹路。



    当然,让他愣住的不止这些,还有……风里焦躁着的魔气。



    沈扶月发觉了幻境有人踏足,侧头看谁那么不知好歹前来寻死,却发现来者是秦祁。



    霎时风止。



    沈扶月垂眸,咽下喉咙里的腥味,哑声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她不经意的抬手,看到手上都是那些不详的黑色纹路,眨了眨眸,后知后觉的发现空气里都是藏不住的魔气。沈扶月立刻撇头背手,似乎是想藏住身上这些扎眼的东西。



    可是这要怎么藏住?秦祁看着沈扶月身上那些让人心惊的纹路,上前一步,开口道:“这……是什么?”



    他声音也有点哑沉,沈扶月听了反而退后一步,努力让声音如常:“吓到了你了?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



    秦祁下颌线绷了绷,似乎是咬了咬后槽牙。但是他还是没说话,抬脚往沈扶月那里走。



    沈扶月发觉到,一连退后了好几步,道:“停!”



    说完,她发现自己太过急切冷硬了,才干巴巴道:“别过来,危险。”



    秦祁脚步顿了顿,似乎是听下了沈扶月的话。沈扶月松一口气,还没松到底,秦祁三两步走到了沈扶月面前,抬手就要抓她的腕。



    沈扶月一惊,然而为时已晚。秦祁在触碰到她手腕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炽热从掌心钻入骨肉。他身体里的灵力后知后觉的起来护主,却又被这股陌生的力量尽数吞吃。



    秦祁一惊,却不想沈扶月反应比他还大。她似乎想捏住秦祁那不老实的手查看,但是又顾及到了什么,皱着眉把袖中的暗袋拿出来,找到一个瓷瓶,语气催促:“给,洒在手心。”



    秦祁看了她一眼,打开瓷瓶,里面味道顿时散开,是一种极为暧昧的浓香,但是倒入手中,那灼痛感一下便消失无踪。



    “这是若木花捣成的花汁。”沈扶月看他手掌恢复如初,抬眸皱眉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如果我没有随身带着这个,我今天上哪给你找能消长生烧灼的东西?”



    秦祁把玩着瓷瓶,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她。



    沈扶月气消的也快,主要是没由来的心虚让她有点站不住,她退后两步,道:“周家的凶案,开始我便想错了。”



    “有一种魔气因为掺杂了人烟气,所有很难分辨……人魔这种不入流的东西,难缠又恶心,居然还有遗族在人间。”沈扶月语速很快:“你们遇到了要小心,他们通常喜欢在夜里活动,不要看他们的眼睛……”



    话说着,秦祁手又伸过来,也不知道这次是奔着她肩还是脸,反正把沈扶月吓的够呛。她连忙后退:“秦祁!”



    “长生……魔族遗落那么多年的不详火,怎么会在你身上。”秦祁语气很平,至少沈扶月没听出来里面有什么恼怒在里面。



    然而秦祁越是这样,沈扶月就越怕,怕他现在正悬在理智的悬崖上,因为自己一句话恼怒。



    沈扶月听他咬字极慢的道:“广华用来炼化……炼化你的火不是普通的火,是长生。你连这个都……”



    沈扶月抬眸,想说什么。秦祁视线落到她脸上那些妖冶的纹路,话音随之截断:“罢了,我们掀过广华和鹤归,翻页。你怎么……这幅模样?”



    “长生的反噬。我那时候只能选择反过来驯服长生,但是我能力不够,它想噬主是应该的。”沈扶月老实回答:“不过……”



    “不过长生只会吞去你的神志魂魄,让你永世受烧灼之苦罢了。”两人身后慢悠悠传来一道女声,含着笑,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无边的恶意。隐隐约约的虚影映在天空之上,如同自黑暗深渊里的伸出的鬼手。



    已经下了山的沈扶月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天空之上的变化,她立刻回身,却又被身前一道风刃逼退。



    “沈无越!”



    沈无越慢吞吞的从车上下来,看了眼天空道:“一个小知识,永远不要小看被黑暗压印久了的人。”



    “一定要和我为敌?”沈扶月掸去后翻时沾在肩上的雪痕:“说实话,我很好奇我们之间的关系。”



    灵山之下的战斗已经打响,灵山之上亦然是剑拔弩张。猛然撕裂的空间喷出大量的魔气,对冲之下,所有人都被迫弯下腰。



    抬头只见天下变色。



    无数黑色灰色的怪物撕破缝隙而来,森冷的白牙挂着恶臭的涎液。



    这就是战争,是人类极力想要避免的,最为残忍的战争。



    无数手无寸铁的人几乎是和这些魔物打了个照面,然后连呼声都来不及喊出来,就已经懵懂的奔赴黄泉。



    血流千里。



    修真界几乎是用了最快的反应速度,分派人手保护自己的结界,以及诛杀结界里的魔物。



    所幸这次入侵只能算是来了一小股的魔族,有些地方如斩风门,受波及极小,反应过来立刻传信和修真各派统计伤亡损失。



    不过几柱香几个大门大派便都知道对方的情况,清点、派援,倒也是有条不紊。



    可是许多门派都发现了本应该是领头羊的灵山却迟迟没有消息。



    各门派平常是斗的兴起谁坑谁都乐意掺合一手看热闹,或者说谁都想当老大。但是这并不代表各门派乐意见自己现在的老大被魔界屠戮干净。



    于是各门派立刻派了大把的人手去增援灵山。



    而此时的灵山,确实能说是抽不出手来。无垢峰取意如名,不惹污垢。可此时却是一片血污残肢。



    两位罗刹带着无数魔物凭空而降,确实打了他们措手不及。



    好在灵山两位顶梁柱都在。



    一位被外界担忧是否过于年迈的老者双目如炬,一掌打散一魔物,救下不知多少弟子。



    另一位最为年轻耀眼的长老,长剑倾万法,凌厉如霜雪,竟然和两只罗刹战的不分上下,为灵山争夺了许多异常宝贵的时间。



    灵山弟子从黑压压的魔物里喘了一口气,新弟子茫然的拿着桃木剑看着年长的师兄师姐们如何厮杀,在一片血泊之中毅然向前。



    可是凡人的鲜血不会让桃木开刃。



    正绝望之时,一只纯黑赤瞳的罗刹单掌就把那些想要把他们拽入深渊的怪物们拍成碎肉。



    “秦……!”



    那只罗刹张嘴,沙哑的声音像是沙粒刮过木板,似乎是疲惫极了,却又强迫自己强打精神。



    眼尖的弟子这才发现这只罗刹浑身都是血,他们沉默,却在血泊之中举起长剑。



    罗刹自然看到了他们脚下的鲜血,那赤瞳似乎闪过一丝悲伤。下一瞬,罗刹转身,去往后山方向。



    不在这,他只能在后山。



    这只罗刹一路杀到后山,正好看到秦祁手持着影,身侧环绕着鸣狐和孔雀,侧脸线条硬如刀锋。只不过那一身变得深深浅浅绀色衣物,还是暴露了他已经受伤的事实。



    他到底不是千万年前的天帝,实力只不过半神之境。



    这只场上第三只罗刹看着那一身绀色,身如电手如刀。



    秦祁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但他表情未变,甚至还有些轻松。世人道他一剑能杀神护天下,可是他却连自己最想护的人却以魔物身份独身而去。



    如今死局已定,他却觉得应当如此。



    千百年前就该如此。



    但他还是稳稳拿着手中杀器,身上灵力压得魔物不敢上前造次。



    可是第三只罗刹毕竟已然是罗刹,她身如电,却只是和秦祁擦肩而过,去势如刀的手一下就逼退两只咄咄逼人的罗刹攻势。



    这是……自相残杀?



    罗刹非人,但是比起那些低等魔物,好歹还隐约有个人形,只不过罗刹们的人形都有畸形的地方。比如多只手,多个头,偏偏第三只没有任何畸形,只有额前有一只尖细的角。



    先前两只罗刹似乎很忌惮她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应下了手。



    有一只罗刹开口,声音阴沉:“大人此欲何为?”



    哦豁,罗刹居然会说话。



    沈扶月看不上这些东西,只是抬手,掌心有什么细白的粉末随风落下。



    两只罗刹自然懂。



    他们也有自己的顶头上司,不过那个顶头上司本体被压在大封印里动弹不得。就算是最近大封印松动,她也只能送出一缕神识来。



    神识附着的,就是魔界极为珍贵的一块神骨白玉。



    这意思很明显,他们用来拖住我的顶头上司没打过我,如果他们执意要杀,就把他们全捏成骨灰扬了。



    开口说话的罗刹退后半步,沉默。另一只罗刹倒是丝毫不怕,他多出来的一只头颅舔着手臂上的血迹,另一只低声道:“上神大人既然已经不是神了,还护着这群蝼蚁做什么。他们又不会感激你,他们只想杀了你。”



    秦祁灵气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罗刹的背影。



    那只罗刹终于开口,声音一点也听不出来是沈扶月原先那清冷如撞玉的声:“我要的不是感激,而是——逆者皆杀。”



    那声音嘶哑粗粝,带着阴冷和傲然:“不论人还是魔。”



    沈扶月为魔也为的高傲,像是一个带着光环的王,是生杀予夺也好,是落魄退位也好,她自有自的坚守。



    两头罗刹沉默一会,却笑:“大人须得明白,不顺时者皆会亡于时。”



    “那就让你的时来杀我。”沈扶月周身魔气如有实质,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浓重的黑紫色:“我倒想看看,上至九天瑶池,下到魔界九渊,谁敢逆我。”



    杀胚就是杀胚,话还没说完一身杀气就露于锋芒。



    话不投机,可是现在的情形是就算不来碰一碰也能知道谁的拳头是真的硬。



    别说他俩了,那位不出来,就是十二罗刹加起来都不一定够她解杀兴的。



    两只罗刹都觉得此次要无功而返之时,天空却漫开黑云,有极为恼怒的声音自地底传来:“沈扶月!”



    “我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