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南转身就走,柳傲霜也没理会,只对沈云川说道:“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看着,卯时之前带他出去。”
沈云川只得认命的追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季江南突然开口。
沈云川这人没脸没皮和谁都假熟,嘴欠又恶趣味,时常会令人忘了他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疑点,沈云川之于季江南不算敌人,沈云川救过季江南一次,在夔州小酒馆帮季江南解过围,又带他去见柳傲霜进暗市买请柬,照这么说来,此人虽不着调,却也不是什么坏人。
可同时沈云川身上疑点极多,江州之变几次都有他的影子的里面,现在若说季怀远是碰巧在天风堡遇见沈云川的话,季江南绝对不信,沈云川心思很深,这其中他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季江南一无所知,季江南虽猜测沈云川可能是无逍宫的人,但没有任何凭证,可这么一个人几次三番主动上前帮忙,倒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沈云川挑眉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季江南不说话,只转过头来看着他,黑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都快到寅时了,坐下来吃点东西如何?”沈云川话题一转,看向路边的卖包子的小摊,暗市大体规模如同普通集市,吃食自然不少。
说完不等季江南搭话就自行在小摊旁的桌子边坐下,喊道:“来两笼包子!”
“好嘞!”老板手脚很麻利,很快就端着两笼包子上来。
季江南走过去在桌子边坐下,包子分量很足,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季江南也有些饿了,伸手拿过一个吃了起来,味道不错。
“若我说帮你只是因为好奇,你信不信?”沈云川咬了一口包子开口道。
“不信。”
“好吧,换我我也不信,嘶——我记得之前有跟你说过,我的目的之一,是残图。”沈云川摸了摸下巴,说道。
“那东西我没有,而且那只匣子你也不要。”季江南道。
“我不是说那匣子,我说的是季北思得到的那张,虽然季怀远极力营造出一种残图在他手里的感觉,但我可以十分肯定他手里没有,那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你了,”沈云川饶有兴趣的看过来,“季怀远手段尽出,你被逼离开江州,或许旁人看来你是受了冤屈,可我看来就是季怀远在保护你,又或者是保护在你身上的什么东西,所以才逼你远离江州掐断你所有的退路,所以我觉得,你身上,应该还有一份残图,即便你没有,那份残图也绝对和你有关。”
季江南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关于季怀远,他也大概有些猜测,与沈云川所说十之七八,所以他才越发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而且,旁人一生都难寻一张的残图,单在你一人身上,便疑似有两张,况且你还引来了我我目标之一的黄泉天,只要你活着,我就可以不用犯险,还能轻而易举的掌控黄泉天的行踪,何乐而不为呢?“沈云川笑了起来,“而且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所以,你是在拿我当饵钓黄泉天那群人吗?“季江南冷声道。
“啧,话别说那么难听嘛,互相帮助,你我各取所需,这不是很好吗?”沈云川咂咂嘴,笑道,“暗市卯时关闭,现在请柬已经到手,你若是没什么别的东西要买的话,我们可以回去了。”
“没有。”季江南敛起情绪,拿走最后一个包子。
吃完东西,沈云川引着季江南往外围走,入暗市需要柳傲霜做领路人,出去则不用,暗市八方出口,任何一个都可通往地面,绕出暗市中心,外围就是一层有一层的土墙,季江南走着,突然瞥见了一个熟人,不由得站住了脚步。
前面街道路边,有一名少年扶着墙行走,左肩衣服隐隐渗血,少年没戴斗笠,腰挎一把腰刀,走得异常吃力,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这少年,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在奎山城武擂上见过的石磊,那个会使是“青龙出海”的少年刀客。
此时他不应该在奎山城吗?为何会独自一人带伤出现在夔州暗市?
许是季江南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石磊察觉转头目光凶狠的看过来,视线落在季江南手中的长剑上,突然大怒,拔出腰刀就砍将过来。
石磊身上带伤,出手却果决得很,双手持刀,一跃而起就是一道空斩,季江南被这突然的攻击一惊,反应却不慢,长剑出鞘架上砍来的腰刀,右手手腕一翻压着腰刀往下一坠,石磊立马收刀上撤,退回半步收刀入鞘,身形下低,拔刀一斩,刀光入青龙出海,攻势拔刀无匹,季江南亦回身持剑迅速旋身一式“七星望月”,七剑连斩,石磊步步后退,自从季江南练成“七星望月”之后,一直频繁使用,现下越发纯熟,剑势劈砍之间已有小成。
石磊步步后退,突然弃防为攻,自身罩门大开一刀朝季江南砍来,季江南眉头一皱,他可不想和对方搏命,顺势撤剑一挡荡,剑气扩散,石磊又倒退数步,一个趔趄跌倒,手中的腰刀一声脆响断成两截,石磊“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看向季江南的目光怨毒无比。
“你们欺人太甚!”石磊咬牙切齿。
季江南正欲上前询问,街坊门口的红色灯笼忽然摇晃起来,沈云川脸色一变,一把抓起季江南的手腕就跑进土墙深处。
“怎么回事?”季江南见沈云川脸色骤变也没挣脱,跟着一起跑。
“和老大来了,暗市之内不准动手,准是你和那小子动手波动太大把和老大惊动了,快些走,等和老大来了就走不掉了。”沈云川带着季江南跑至土墙尽头,土墙尽头蹲着一只石狮子,沈云川上前对着石狮的双眼一按,土墙悄无声息的裂开一条缝,沈云川与季江南迅速闪了进去,土墙慢慢闭合。
土墙后又是一片漆黑,沈云川在门旁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一盏烛台,掏出火石将其点燃,漆黑的空间里亮起三寸见方的一小片地方。
季江南随手将斗笠丢下,问道:“那柳姑娘怎么办?”
“她你就不用担心了,论手段她一个顶你十个,与和老大周旋起来问题不大。”沈云川也将斗笠扯下,端着烛台顺着台阶步步往上。
漆黑的空间寂静无声,只有踩踏在台阶上的沙沙声,等从台阶中彻底走出来的那一刻,季江南有一种忽然活过来的感觉,一层地表,隔绝两座城,季江南觉得他像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回到地面,大量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使得他头脑都清醒了许多。
他们出来的地方不是柳傲霜的千金阁,是不知道坐落在哪儿的一座道观,道观略显凄清,若不是神像供桌有人打扫的痕迹,季江南都要以为这是座废弃的道观,出口也很特别,在三清神像道德天尊的神像背后,季江南与沈云川出来后,门户关闭,神像背后完全看不出门的痕迹。
季江南看着门的位置出神了很久。
“是不是觉得像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沈云川笑道“我第一次进暗市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像进地狱走了一遭,上来才觉得重回人间。”
季江南长舒一口气回了回神:“走吧。”
此时差不多寅时三刻左右,天色未明,一轮明月高高的悬在天色,撒一地银光。
同时,奎山城,地下水牢。
牢门竖起粗壮的栏杆,中间有一个水池,水池中浸泡着一座铁笼子,铁笼四角穿锁链固定在四个方向,笼子里有一人白发凌乱衣着破烂的老者,正是前长老会中的石长老,石磊的亲爷爷,春寒料峭,池水冰冷刺骨,石长老被泡在水里,冻的瑟瑟发抖。
水牢铁笼子对面,方唯玉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笼子里的石长老。
“石长老好算计,你以为买通白姨娘,就能定我弑父的罪名?虽然那老东西死不足惜,但他就算是死,也得慢慢受尽折磨而死,你这么干脆的给了他一个痛快,破坏了我的计划,我很不开心,”方唯玉慢慢的蹲下来,微笑道,“石长老,我本来是想放你一条生路的,可你偏偏不要这个机会,还跟我玩这些手段,你还真是小看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感觉如何?”
“呸!方唯玉!老夫棋差一招,算是折在你手里了,但你别高兴得太早!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得比老夫更坏的下场!”石长老神色扭曲,狠狠的开口。
方唯玉大笑起来,突然伸手一把掐住笼子里石长老的脖子,轻声道:“其实我这个人脾气很好的,我本不想杀你们的,可是我方唯玉平生最恨有人抢我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谁要是敢抢,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方唯玉一把甩开快喘不上气的石长老,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笑道:“对了,你那孙子石磊,我会很快送他来见你,我知道他是霸刀堂的弟子,但我保证,不会让他进霸刀堂势力范围一步!不用多久,真的,会很快来见你的。”
方唯玉大步走出水牢,身后传来石长老撕心裂肺的吼声:“方唯玉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