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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襄王妃
    晌午,商阳城门下的茶棚子里,季江南一身粗布短打坐在条凳上,面前摆着一大碗茶渣子水。



    “小兄弟,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老万他们今儿个一大早就去了,前几天他们天天都在这等你一会儿,这几天是上哪儿去了?”茶摊老板还认得季江南,笑呵呵的说道。



    这老板与前几天带季江南去玄清观的那伙江湖人是旧识,当时一开始和季江南搭话的大汉姓万,众人都叫他老万,倒把他的本名都忘了。



    “前几天碰着个旧友,去他那儿小住了几日,”季江南回笑道,“今天出门得晚了,本来还想跟这万大哥一起去的,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晌午时分百姓都在家吃饭,茶摊子冷冷清清就季江南一个人,老板正闲的无聊,难得来个唠闲嗑的,顺手把毛巾往桌边一放,坐了下来。



    “是了,别人家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这吃的用的,还是得自个儿挣来的好,”老板点了点头,夸赞一句,“小兄弟不错!有骨气!”



    “要说这骨气,有的人有,有的人,唉,还真没有。”老板啧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海碗碎末子茶。



    “这话怎么说?”季江南喝了一口茶,问道。



    “唉,咱东陵襄王殿下的王妃,晓得不?”老板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左右看了看,才小声点开口。



    “这,襄王妃怎么了?”季江南来了兴趣,也压低声音问道。



    “还能啥事儿啊?不就是王家人又来闹腾了么!”老板摇摇头,语气中对那所谓的王家甚是不屑。



    “王家?”季江南一愣,没听说过有名望的世家里有王家这一家啊?这又是哪门子的事儿?



    见季江南一脸疑惑,老板一拍脑袋:“看我给整忘了,小江兄弟你不是东陵人,不晓得这王家也是应该的。”



    前些时候季江南与老万等人说的是,自己是南域永州人,家道中落四处流浪讨生活,名叫江南,老万一行人见他配剑还嵌有南珠,行走说话也不似寻常江湖人,不疑有他,路上还怕他因为之前是富家公子抹不开面干苦力还安慰开导了他一路,小江兄弟长小江兄弟短的叫了一路。



    这群汉子虽身在江湖底层,却比之季江南所遇到的世家名门,要纯朴的多。



    “唉,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隐秘,东陵人都知道,别的不知道,襄王妃姓什么总归知道吧?”老板继续说道。



    “知道,复姓钟离,可是,有关王家什么事儿?”季江南问道,他知道襄王妃姓钟离,还是因为在冀城遇见敬亭候慕容卓,大晋复姓,除却皇家夏侯氏以外,复姓多半是原先被灭的西域二十四国后人,所以在听人说这襄王时,对其王妃的姓氏多留意了几分。



    但钟离氏不是西域人,钟离这个姓氏是大晋开国皇帝赐给助他攻下大楚的兵部尚书李辞修的。



    李辞修在大楚掌管兵部,深得楚皇信任,楚皇对其恩宠有加,李家五子,有三子娶的皇室宗亲,后李辞修倒戈夏侯烈,致使大楚灭亡。



    后来尽管夏侯烈为其正名,但李辞修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名声已经传开,任凭夏侯烈如何相助,天下人就是不买他的帐。



    大楚被灭,夏侯烈谋反篡国,天下人不敢骂夏侯烈,就将愤怒加在同样背弃了楚皇的李辞修身上,李家内部出现分歧,李家最小的五公子无法忍受身背不仁不义之徒的名头,自己勾去了族谱中的名字,离开李家到齐州自立门户,成为现在九世家之一的齐州李家。



    夏侯凌烈为保李家,特下昭赐姓钟离,李辞修一脉改李姓为钟离姓,对于这种堂而皇之的遮羞布行为,天下人虽不齿,但也不敢再有议论,夏侯烈能妥协一次,却不可能妥协第二次。



    后来黄泉教教主出世,第一杀的就是已经改名钟离辞修的李辞修,当时兵权尽数集于夏侯烈手中,兵部有名无实,夏侯烈任命李辞修为大理寺卿,掌管刑狱。



    大晋开国天禧六年正月,李辞修回丰阳城与家人过年,黄泉教教主亲临丰阳城,李辞修被碎尸万段,在丰阳城的李家人全部被杀,而后黄泉教教主愤于原大楚子民在大晋的统治下已经麻木不仁,依旧贴春联过春节,一怒之下命手下屠城。



    一夜之间,丰阳城被血洗,黄泉教因此触怒夏侯烈,举国围剿。



    但当日在丰阳城的不是钟离氏一族的全部,有部分还在丰阳城外,襄王妃这一脉,恰好就不在城中,躲过一劫,而后钟离氏人丁凋零,夏侯烈有心补偿,规定每一朝必有至少一位钟离氏的女子嫁入皇室。



    至于为什么不起启用男丁,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历朝历代,反骨仔都没什么好下场,你能背弃一次,难保不会背弃第二次,夏侯烈亲眼目睹大楚因李辞修的背弃彻底被击溃,又怎么可能会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夏侯凌烈能为一代枭主,心机手段皆是上上之选,钟离氏的衰落,虽不是他主导,但却正中其下怀,黄泉教教主这一举,反倒除了夏侯烈的心腹大患。



    后来继任的夏侯凌深知夏侯烈的心思,对钟离氏只敬不扶,致使钟离氏一直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情形,江湖中没人敢惹,势力上却连九世家的尾巴都摸不着,而每一位嫁入皇室的钟离氏女子,也多数不得重视。



    而襄王的王妃,就是出身钟离氏,还是这一脉钟离氏的嫡女,也只嫁了一个不受重视的襄王,襄王花重金求仙问道,襄王妃独守一个诺大的王府,生活拮据,甚至比之在本家中还不如。



    “说起来这位王妃也是可怜,幼时被人贩子拐走,后来得一姓王的农户家所救,在家中养了两年,后来钟离家来寻人,才重新将她接了回去,这家姓王的农户,就是现在的王家。”



    这些事儿东陵人都知道,今天难得有个听众,茶摊老板讲起来眉飞色舞。



    “那这王家,倒是个不错的人家。”季江南道。



    “嘁!不错个鬼嘞!”茶摊老板目露鄙夷的往城中看了一眼。



    “后来听说,那家姓王的当时救襄王妃,是为了给他家的傻儿子找个媳妇儿,只是后来钟离家来人了才不得不放人,还狮子大开口要钟离家给一千两银子,说是养王妃两年的钱。”



    季江南挑眉,这王家还真敢开口,一千两,怕是够他家几辈子的生活了。



    “老板,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季江南凑近问道,这些传闻可不是什么好传闻,堂堂王妃差点被人当做童养媳嫁给一个傻子,襄王再怎么不管事怕也不能忍。



    “王家自己说的!”茶摊老板说得渴了,端着海碗喝了一大口,朝城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喏,就南面庆云街往里,是襄王府,王家那个傻儿子后来不傻了,会赌钱了,每次没钱了就来王府找王妃要,不给就撒泼打滚到处说王妃是他的小媳妇,王家人也不管,还打着孝敬的名头时时来找王妃要钱。”



    季江南惊诧,不可置信的问道:“那襄王殿下也不管吗?那可是他的正妃。”



    老板闻言叹了一口气:“哪儿会管呢?襄王殿下时时不在家,每日不是求仙就是炼药,有点俸禄都拿去修道观了,这夫妻俩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



    季江南手指在桌上轻扣了两下,难怪从来没人怀疑襄王有异,心狠到这种程度,任由无赖欺凌自己的正妃,不仅不顾自己妻子的面子,连自己的面子都丢地上让人随便踩,这种事情是个男人就不能忍,他还偏偏忍了下来。



    在外人看来,襄王就是一个没什么威胁度的道士,连普通百姓都敢欺负襄王妃。



    “这不,今儿个一早,那边又闹腾上了,逼着王妃拿银子出来,之前张都督还在时还会帮忙驱赶一下,现在张都督被问罪,听说拿回盛京去了,这会儿没人帮忙,这些个无赖越发的猖狂起来。”老板愤愤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那现在王家人还在?”季江南一抬头,心底有了个主意。



    “可不是,都闹一早上了,还自备了馒头,就坐在襄王府大门口堵着,襄王的钱都砸道观了,王妃哪里有钱给?王家人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襄王不管,商阳城也没人愿意沾惹这家子,那个王大傻天天在那儿闹,听说王妃都几天没敢出门了,”老板兀自说着,见季江南起身忙问,“唉小江兄弟,这还没吃饭呢你去哪儿?我灶上煮了饭了,一块吃一口呗!”



    “多谢,不过暂时不必了。”季江南笑着对老板一拱手。



    老板看了一眼季江南去的方向,连忙站起身来:“小江兄弟,不是老哥哥我没良心,只是这王家一家都是些无赖,还是别去招惹得好。”



    “无妨,我有分寸。”季江南笑道。



    “嘶,小江兄弟,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去干什么?”老板搓搓手,小心的开口。



    “去杀人。”季江南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身后的老板一个激灵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在刚才,那个少年笑的那一下,他莫名的感觉浑身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