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阳城,襄王府中。
夏侯成坐在后院的小亭中,端着茶杯轻嗅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今年最新的春茶,果然清新怡人。
钟离芸坐在一旁,身着浅蓝色对襟比甲,将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此时的钟离芸脸色僵硬,手里的帕子被抓得扭曲成一团。
夏侯成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看了钟离芸一眼,轻轻摇头,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钟离芸一瞬间身体越发僵硬,脸色发白。
“你这样可不行,知道你要做什么吗?”夏侯成凑到钟离芸耳边轻声说道,满眼宠溺。
钟离芸浑身一颤,紧咬着嘴唇,两行泪水顺着苍白的脸滑落,颤抖着开口:“王爷,求你,放过我好吗?”
夏侯成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目光依旧温柔:“你在说什么呢,之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听话。”
钟离芸哭的越发凶了,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这就对了,等会儿就这么哭,知道吗?”夏侯成轻轻拍了拍钟离芸的脸,笑着起身离开。
钟离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目光空洞,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承受这种屈辱?
商阳城外,小土坡附近,季江南看完手中的信,浑身杀机大甚,手掌一捏,信纸在手中粉碎,转头看向商阳城方向。
昨夜他快要天亮时才睡下,结果今早醒来就发现手边压了一封信,有人在季江南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送来了一封信,若对方有意杀他,他将死的不明不白。
但令季江南杀机四溢的是,信中夏侯成表明季怀远在他手中,若季江南不照他所言去赴宴,那季怀远明日就会死于霸刀堂余孽之手。
对于夏侯成堂而皇之的威胁,季江南许久未动都杀心再涨,夏侯成此人是个疯子,贸然杀了季怀远,宸王必定起疑,但恰逢最近霸刀堂被灭,但堂主陈冽出逃在外,夏侯成在东陵一手遮天,他若说季怀远是被陈冽杀的,除非陈冽自己站出来否认,不然就算是朝廷派人下来细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整个东陵的官员,基本都受制于夏侯成,朝廷钦差又如何?到了这里一样变成瞎子和聋子。
就算夏侯成遭到怀疑,无非就是再扣他的俸禄,禁足不出东陵,完全伤不到他分毫。
季江南提剑上路,夏侯成这是要拿他来接替季怀远,季怀远与宸王接触过密,引起夏侯成的忌惮,故而想先下手除掉这个不听话的棋子,换上一个更听话的棋子。
所以夏侯成不会让季怀远死,但会用他来牵制季江南。
商阳城他会去,但不代表他会任人宰割!
季江南身形一动,往商阳城方向奔去。
季江南到襄王府时已是下午,襄王府依旧是之前空荡荡的模样,连个守卫都没有,季江南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王府,一个小丫鬟站在廊下为季江南引路,正是当日襄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
季江南脚步一顿脸色铁青,夏侯成是非要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拿捏他吗?
丫鬟不说话,只谦卑的弯着腰,等待季江南跟上。
季江南调整了下心绪举步跟上,无论如何这一趟都必须得去,只是得多留几分心。
季江南跟着丫鬟走过回廊,襄王府内部有一个不大的莲池,似乎建王府的人对莲花异常钟爱,门外一个,门内还有一个,莲池边上有一座小楼,小楼上有一处四面看台,四面坠着轻纱,若夏日炎炎坐在看台上赏莲,倒不失为一件雅事。
季江南一路跟着丫鬟上了看台,透过浮动的轻纱,季江南一眼看出坐在里面的女子正是襄王妃钟离芸。
季江南脸色铁青怒气大涨,这种下三滥的肮脏手段,夏侯成用起来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季江南转身就走,里面的女子却突然跑了出来,扑倒在他脚下抱住他的腿,抬起头来泪光盈盈分外惹人怜爱。
季江南正要一脚踢开,鼻尖却突然涌进一股熟悉的香气,瞬间勾动起体内的燥热之感,季江南大惊低头才见这上楼的扶手之下都雕有一个小巧的鱼头,鱼头口中有极淡的烟气流出,季江南心中有事未曾注意,他留心那纱帘看台里有东西,故而站得离看台还有一段距离,却没想过夏侯成会在开阔的看台外用这种东西,虽散的快,但也经不住量大啊。
这种药和那日客栈房中用的是同一种,不同的是那日季江南早有防备,但今日这简直防不胜防。
季江南脸色发红扶着扶手呼吸急促,抱着他脚的女人也越发用力,将他往纱帘后拖。
“夏侯成你无耻!”季江南反手抽剑往胳膊上一划,疼痛使得季江南恢复瞬间清明,翻身就要往看台下跳,楼梯是走不得了,只能下水。
季江南才刚刚攀上护栏,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却伸了出来,勾住季江南的腰往后一拖,季江南现在内力半废又中了药,这一拖之下,滚进了纱帘之中。
莲池对岸的一处小厅,厅前敞开,是一排木板钉成的平台,夏侯成侧卧在平台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季江南被拖进纱帘,露出一抹微笑。
随手从身边的果盘里拿出一个梨,啃得百无聊赖,也不知道什么时辰能出来,虽说有季怀远这一筹码在手,但多加一层保障,还是很有必要的。
夏侯成躺在平台上悠哉悠哉的吃着梨,纱帘看台内,钟离芸小心点透过木板缝隙看着夏侯成,脸色因为紧张而显得十分苍白。
季江南蹲在一旁,脸色的红色还未完全褪去,方才钟离芸拉他下来那一瞬就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药丸入口即化完全没有给季江南反应的时间,当即一剑就刺了过去,钟离芸腰上中剑躺在地上脸色煞白,随着药丸化开,季江南体内那股汹涌的燥热之感如火遇水,以极快的速度降了下来。
季江南诧异不已,刚想问话,却见钟离芸捂着流血的腰部一点一点的爬到看台下的竖板缝间,小心翼翼的向外张望。
这座看台虽四面打开,但在四周都设有膝盖高的木围竖版,防止赏花的人不慎跌落,而现在季江南和钟离芸就躲藏在这膝盖高的木围下边。
钟离芸看了毫无察觉的夏侯成一眼,浑身放松下来,顺着木围滑下,蜷缩着身体,疼痛使她浑身颤抖,殷红的血淌了一地。
季江南想帮她止血,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抓得很紧,似乎用了所有的力气。
钟离芸苍白脸,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哆嗦着嘴唇说道:“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钟离芸的声音被压的很低,但那份刻骨的恨意却十分明了。
季江南动作一顿,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狼狈的女人,这个女人经历了些什么,他能猜到一些,或许此刻死了,反倒解脱了。
季江南点头答应:“好。”
钟离芸抓着季江南手腕一用力,凑近季江南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说完,手掌一松,身体砸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重响。
钟离芸躺在木地板上,双眼大睁看着屋顶,嘴角溢血,无声的笑了。
她这辈子从来都不受自己所控,被迫成为钟离家嫡女,因真正的嫡女另有所爱,被迫的嫁给襄王,被迫流连于各类男人之间,到最后,她终于可以自己做一回主了。
钟离芸很快就没了声息,这种毒药她已经准备了很久,却一直不敢用,她死了,钟离家就彻底没落,但是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
季江南看着没了生气的钟离芸,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对面的夏侯成。
春风微动,一丝血气随风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