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县位于豫州边上的一座小县城,说热闹不热闹,说冷清也不冷清,邱家本是绸缎商,多年经营小有积蓄,在县城外有一处庄子,称邱家庄,邱家家主邱申复虽没多大本事,守着祖辈的福荫在淄显混口饭吃,但生的几个儿子都还不错,其中以二儿子邱明最为出色,得拜入普陀寺为俗家弟子,年纪轻轻进入人杰榜,此事不仅邱家脸上有光,就连整个淄县也与有荣焉。
能入人杰榜,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前些日子邱二公子得了一把名剑,遂邀请诸多世家子弟前来赏鉴,这下淄显可热闹了,邱家庄也是门庭若市,连带着各酒楼茶馆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来的这些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年轻俊杰,吃饭出行都得讲究排场,不是最好的还不要。
时正午时,淄显中大街的一处茶馆内坐的满满当当,说是茶馆,但也卖一些简单的吃食,有钱的公子哥儿去酒楼,没钱的农夫去喝茶摊的大碗茶,而坐在这种茶馆里的,就是兜里有点钱又不是很多的那种,多是走江湖的镖师客商,歇个脚又不愿意将就的,就在这茶馆里炒两个小菜,味道算不得最好,但好歹要比茶摊子上要讲究的多。
除镖师客商以外,常年聚集在此的还有一种人,这些人没多大本事,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打交道,一些小道消息最是灵通,而他们就靠着这些四面八方的消息混口饭吃,这种人在江湖上称之为风媒,风媒靠消息吃饭,游走与江湖人常出没的饭馆茶馆酒楼等地方。
风媒这个行当季江南倒是知道,风媒遍布天下,在江州八仙楼,江湖风媒也不少,但风媒也分高下,消息渠道一般不会共享,毕竟谁手里掌握第一时间的消息,谁就得利最多,等消息传开了,就不值钱了,江州地方小,混在那里的基本都不是很有本事的风媒,还真买不到什么大消息。
茶馆内一处靠窗的坐处,方唯玉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摇头道:“岭南的金玉眉,虽是今年的新茶,但不是毛尖,次了好几等,这都采到茶杆子上了,这样的茶,茶商都不收。”
“能喝就行,不爱喝拉到,没人逼你。”季江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埋头吃菜。
方唯玉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俗不可耐。”
显然失去了逼他亡命奔逃的追兵,方城主的讲究劲又上来了。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长袍纸扇,进门后迅速打量了一圈,抬脚就往窗边走,在二人桌前站定,弯腰笑道:“二位这时才到淄县的?可是要去参加邱二公子的赏剑会?”
季江南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而后又接着吃,对于与人交际这种事儿他不在行,方唯玉开口就行。
“没错,这位兄台,可是听得什么消息?”方唯玉微微一笑。
年轻男子顿时精神起来,神秘兮兮的开口:“兄台可知这次赏剑会原是有别的目的?”
“哦?说来听听?”方唯玉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神情。
年轻男子却住了口,笑嘻嘻的看过来。
“三公子?”方唯玉喊了一声,眉毛一抬。
意思是我说话,你掏钱,
季江南只得掏出一块银子丢过去,面前这位嫌弃茶叶不好的讲究人身上可是一个大子儿都掏不出来。
“说吧,还有什么目的?”
年轻男子也不客气,将银子往怀里一揣,抬脚勾了个凳子坐下,自来熟的倒了杯茶喝了,这才开口讲话:“其实啊,这邱公子办这次赏剑会,就是冲一个人来的,知道这人是谁不?”
“别卖关子!赶紧说!”方唯玉催促道。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齐州李家,知道不?那可是世家排名前三的存在,邱公子得的剑确实是把名剑,乃欧冶子先生生前所铸十把名剑中的泠泉,邱家想在齐州开绸缎庄分号,所以这次赏剑会名为赏剑,其实是要将这把剑献给李家做见面礼,而听说这次来的人当中,就有李家大小姐。”
“李疏桐?”方唯玉有些惊讶。
“不错,就是她。”年轻男子挤眉弄眼,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此次赏剑会无需请柬,有意者皆可前往一观,城外五十里处就是邱家庄,届时直接前去就可。”年轻男子起身拱手,“在下徐鹤,日后若是需要什么消息,用得上在下的,无需客气,别的不敢说,在这淄县之内,说句狂言,还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好说。”方唯玉笑着拱手。
徐鹤又行了一礼,摇着扇子出去了,他才出门,邻桌的客人就笑道:“你们可被这厮给忽悠了,这消息在淄显都已经传开了,李家大小姐要来这消息还是邱家自己放出来的,不然就凭一把剑,怎么可能引来这么多人?这消息已经不值钱了,这小子一天就在县里找生面孔忽悠,你们二位这钱可是花得冤枉。”
周围的人也都笑了。
方唯玉也笑,伸手敲了敲放在桌上麻布裹起来的剑笑道:“你说这事儿还巧不巧?人家邱公子得的那把剑,好像,也叫泠泉来着,你说,谁手里的是假货?”
“谁手里的是假货不重要,因为这场赏剑会本身也不是赏剑,不过借个由头向李家示好罢了。”季江南倒没怀疑过手里长剑的真假,泠泉在他手里的时间不长,但一把剑好坏的层次是很容易分清的,他拎这把剑砍黑无常的玄铁链子跟玩似的,要说这把剑是仿品的话,那也算是一把比肩真品的剑了。
“这话怎么说?”方唯玉好整以暇的倒了杯茶。
“邱家想趁奎山商会不稳脱离商会单独经营,虽然我不懂经商,但商会的存在一般都是分成,邱家不想给奎山商会分成,就需要重新找一个靠山,李家是邱家新找的靠山,这么大张旗鼓的办个赏剑会,无非就是向李家表明态度,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邱家无路可退,同时也将自己绑在了李家这条船上,那把剑真的假的不重要,就算是假的,李家也会当它是真的。”季江南道。
方唯玉大笑:“都说季三公子冲动好斗寡言少语,一言不合就动手,实则你看的比谁都明白。”
“邱家想过河拆桥,那那我要是不表示一下什么的话,可就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合作了,”方唯玉凉凉一笑。
“你要干什么?”
“有人不让我痛快,那我也不让他痛快,拿了好处就想跑?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方唯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眼中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