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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醉酒的大小姐
    李疏桐不见了。



    询问无果的宣罗脸色更白了一层,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



    季江南询问了好几遍,宣罗才止住哭声,说大小姐今天下午回来之后就说累,晚饭也只喝了半碗白粥,就回房休息了,嘱咐宣罗和李唐不要来打扰她。



    宣罗和李唐本来并没有在意,大小姐这段时间确实过于疲劳了,而且有李唐在,所以宣罗也没有太担心,直到天都黑了,大小姐依旧没有出来,大小姐天生不适合习武,体质本就比不上习武的其他人,最近又过劳伤神,玩饭也用的少,宣罗担心大小姐身体,借了厨房下了碗面,上来请大小姐吃点东西。



    大小姐一向睡眠浅,夜里很容易惊醒,可任凭宣罗在外面敲了许久的门,依旧不见大小姐来开门,宣罗直觉不好,推门一看,室内根本就没有大小姐的影子,床上的被子掀开了,窗户也开着,就是不见人。



    不见了大小姐的宣罗当场就急哭了,李唐更是眼睛都红了,一言不发提着剑就出门去找,本来宣罗也想出去的,但又怕大小姐回来找不着人,所以只能焦急的等在水云间,进来一个人问一声,方唯玉还没回来,估计是和师父叙旧去了,李家在汴京又没有其他人,况且李疏桐与李家主立过赌约,不能动用李家的势力。



    所以,诺大个汴京城,能帮李疏桐的人,寥寥无几,除去别有目的接近的,就更少了。



    说完后的宣罗哭着求季江南帮忙找找,大小姐要是丢了,她也不想活了。



    宣罗与李唐一样,都是卖身进的李家,这辈子除了李家,没有第二个容身之处,大小姐李疏桐,就是他们活着的全部意义。



    “李小姐玉叶金枝,最近为何事如此疲倦?”季江南想了想还是问了这句话,从这次见到李疏桐,就觉得她气色极差,一副强撑着不倒下去的样子。



    宣罗欲言又止,为难的开口:“大小姐的事,我是一介婢女,不能随便说。”



    见宣罗不好说,季江南也就不问了,招呼了一声转身出门帮忙寻找,宣罗啜泣着道谢。



    季江南出了水云间,开始沿路寻找。



    初见李疏桐时,只觉得这个女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虚假,完美得不像活人,再往后就发觉,这个女子着实聪明,女子少有这份不输男子的从容,而最直接的改观,来自群英会前夕的小桥上的那一幕,仿佛褪去所有伪装的李疏桐,举着包在纸包里的桂花糕问他要不要吃,很不顾礼仪的坐在桥上,小腿带动衣裙在桥下晃来晃去,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像个灵动的少女。



    她看群英楼的目光含着浓重的悲戚,浑身笼罩在一层浓郁的孤独里。



    看似风光无限的李家大小姐,万众瞩目倾慕者如过江之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透露出那股浓郁的孤独。



    而正是这种孤独,开始隐隐与季江南有了一丝共通之处,而这股共通,令季江南升起一股对李疏桐的好奇。



    季江南在路口住了脚,就是这个路口,从这里望过去,就是高高的群英楼,那串红色的灯笼依旧随风而舞,只是群英会已经结束,龙祖祭也结束了,那串红灯就没有点起,在暗沉的夜色里,只看见一串模模糊糊的暗红色。



    街上的行人皆已经回去了,只有几个不愿睡觉的孩子孩子路上疯玩,很快被大人一个一个揪着耳朵拖回家去,几家半掩着的门里还有酒客的划拳声,老板拿了一条凳子坐在门口一方客人不给钱偷溜,敞着衣襟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蒲扇,呵欠连天暗骂那几个王八蛋没完没了。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那座小桥,走近才发现桥的另一边蹲着一个影子,躲在桥的影子里,很小声的在哭。



    季江南心头一动,上前尝试着叫了一声:“李小姐?”



    那个影子哭泣声停了一下,扭过脸来,一股酒气铺面而来,季江南看着蹲在地上的人一脸难以置信。



    蹲在地上的女子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裙,外穿了一件丁香色的褙子就跑出来了,头发也没梳,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下,素着的脸上也没妆容,像是哭了好久,眼睛都有些微肿,泪眼婆娑的看着季江南,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



    堂堂李家大小姐不在屋里休息,一个人这幅打扮就跑出来,买了一坛也、兰生酒蹲在小河边喝酒,喝醉了抱着酒坛子哭的稀里哗啦。



    季江南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幅场面。



    李疏桐看了看季江南,见对面的人不说话,又转过头去继续抱着酒坛子哭,这回不是小声哭了,越哭越大声,十分伤心。



    季江南一时进退两难,上前扶吧,于礼不合,不扶吧,她再这样哭指不定招来多少人,她现在喝醉了不知道,等酒醒了怕是难以接受,去找李唐和宣罗也不行,谁知道她又会跑到那里去。



    对于李疏桐喝醉之后是这幅样子,抱着个酒坛子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还特意避开李唐和宣罗。



    季江南上前一步,找了个地方坐下,不远不近的看着,找宣罗所说,李唐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城门已经关了,他就只能自城内一圈一圈的找,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群英楼对于李疏桐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上次她说过,她的父亲,当年就是在群英会上被人打成重伤,缠绵病榻许多年。



    坐了一会儿,李疏桐好像哭累了,有些犯困的东倒西歪,为防她一头栽进小河里,季江南连忙伸手把她拽了回来,喝醉酒的人很不安分,胡乱挣扎。



    季江南努力把她带离那条河,期间李疏桐兀自挣扎不停,季江南突然觉得这幅情景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准备轻薄喝醉的姑娘。



    在七剑门时谢运倒是经常喝醉,谢运喝醉好办,一手刀给他打老实了随便找个地儿给他躺着,顶破天给他盖个外衣,第二天酒醒了自然会自己回来,当然少不得骂骂咧咧季江南这个混账趁他喝醉下黑手。



    可李疏桐不是谢运,当然不能就像对谢运一样给她也来一手刀。



    突然想起来有次谢运在大比前喝醉了,找来的钟飞气急败坏的踹了他好几脚,最后好像是在穴道上点了几下,一同狂吐之后,面如菜色的谢运摇摇晃晃的去了比试台。



    季江南立刻抬手点向几处穴道,李疏桐却没有反应,正当季江南寻思是不是记错位置时,李疏桐突然就弯腰,哇的一声吐出来了。



    李疏桐吐了好大一会儿,缓过气来,揉着脑袋眉头紧皱,晃了晃,逐渐站稳,确认李疏桐能站稳后,季江南不着痕迹的松开手。



    夜风吹过,清凉将李疏桐的理智唤醒,当看清楚身在何处又看见季江南半边袖子的污秽之后李疏桐连忙一礼道歉:“是我失礼了,劳公子相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季公子海涵,污了季公子的衣裳,稍后会赔偿给公子。”



    迅速回笼的理智使李疏桐很快又变回那个礼仪大方的李大小姐,只是青白的面色昭示着,这种快速醒酒的方法并不舒服。



    夜色之下,一声素服墨发的女子越发显得单薄,青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李唐和宣罗很着急,李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季江南深吸一口气,驱散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



    李疏桐走了两步,面露痛苦之色,一手捂着腹部:“能否容我休息一下再走。”



    看来这种方法确实伤人,季江南心头划过一丝歉意,他与女子接触得很少,看惯了谢运这种顶着一脸菜色依旧打赢了的人,忘了女子本身要比男子柔弱许多,这种方法谢运扛起来没问题,换成李疏桐就难受得多。



    李疏桐扶着墙在一处青石板上坐下,武者腹部痛苦的弯下腰。



    “李小姐,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寻个大夫。”季江南见状立刻就准备去找大夫,这法子似乎伤到人了。



    “等一下!”李疏桐急促的叫了一声,忍着疼说道,“不要叫大夫,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这个样子。”



    季江南登时心头火起,语气也不自觉带了几分严厉:“看见了又如何?你不要命了?”



    说完季江南就后悔了,他以什么身份来管她?说到底她是死是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欠的人情已经还清了,各不相干的事,他管她去死!



    季江南堵着胸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怒火,绷着脸转身就走,走得很快,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