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比武开始。
高诚亲坐高台,观摩将士奋勇。
单打独斗,形似擂台。
但狠辣程度,可就高上不少了。
两帮子人,原本就互有敌对之心,见面就眼红的那种。
以前,有着军纪得到约束,再加上寻常间碰不得面。也就趁着出去打水,或是斥候巡查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干架。
时间一长,就形成了私下约架的模式。
但现在不一样了,光明正大的干,还有那么多袍泽弟兄看着,谁也不想丢了脸面。
比武自然也有规矩!
一场校斗下来,谁也没留手。套着的厚麻手套,砸在札甲上,不仅挨的人疼,出拳的人手也疼。
可在这荷尔蒙浓厚的氛围里,谁还介意那点小事。
干倒了对方,身后就是一阵欢呼喝彩声。被对方干倒了,也少不了一阵痛骂声。
为了方便管理,避免大规模的斗殴事件发生,整场比武,划分了十处擂台。每处**百人,围在一起,给己方上阵的弟兄加油助威。
才半天不到,就已经有三千多人比斗,打了一千五百余场。合计下来,最快的一场连半分钟都没用。慢的着,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
毕竟都是军中汉子,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大多都是,你打我一拳,我回你一拳,谁先扛不住,谁就滚下去!
中场休息的时候,高诚特意去安慰了一下重伤员。
鬼晓得这帮崽子一个个下手那么狠,虽然没死人,但被打骨折也有百十号人。
一个个脖子上吊着个伤布,坐在简易木棚下瞎胡侃。其中,有巴蜀兵,也有关凉兵,嚎嗓着自个刚才多牛掰,那一拳一脚多厉害。
结果呢,全是在吹牛!
但看着这帮孙子乐得瞎吹,自然不会有人搅了兴。
显然,出了心中的恶气,并不能让他们彻底瓦解心中的仇恨。可毕竟都是周军,再加上当初乱阵之中,谁知道亲手杀死自己亲朋的人是谁。
他们心中更多的是那一直压抑着,难以释放的自责。
发泄过后,就会好上许多了~
下午的时候,比武继续,那些跃跃欲试的崽子们,也都纷纷上阵,或是被锤翻在地,或是欢欣鼓舞的跳下擂台。
时间一长,高诚看的也有些疲劳了。
“报~”
就在此时,自营外,一骑飞奔而入,背插三面赤旗,口中高喊着:“紧急军情,拦路者死!”
正在兴头的上的将士,也闻声让去。一见是军中信骑,当即纷纷让开道路,而后皱着眉头,探讨着发生了何事。
背插赤旗,这可不同于寻常信使,不是紧要战事,根本用不上。
紧要战事?
不少人都探头问着,哪里在打仗,结果无一人而知。
他们野战军都驻扎在成都城外,整个益州除了南面的南蛮外,都是大周的地盘了。境内的乱匪,也早就被守备军给清了个遍啊!
高诚当即来了精神,终于等到了。
装模作样的打开信封,皱着眉头观阅了片刻,还没说话,就见营外又是一骑驰来。
就这样,一连七八骑,呼啸入营,皆背赤旗。
围观的将士们,也意味到事情非同小可了,纷纷离开擂台周围,开始自主列阵,准备听候军令下达。
这么多信骑,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很快,将士们就知道了。
南中雍氏寇,引百蛮诸夷五万余众,出朱提北上,攻南广。驻棘道之无当飞军,已率军南下御敌,又请快骑飞马至成都请援。
一时间,大营内寂静无音。
关凉将士们一言不发,但目光中的兴奋,却是溢于颜表。大周以首级计功,不打仗那就没有功劳。现在南蛮主动跑过来送脑袋,岂有不砍之理。
而巴蜀将士们,也是一样,但他们与关凉兵又不一样。祖祖辈辈生活在蜀中,不论是长辈说道的西南夷叛乱,还是十余年前的蛮、羌、夷祸乱,都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男儿需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挡不住那些蛮夷,让他们杀进乡里,必是尸横遍野。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些蛮夷有多么残暴,动遏杀戮殆尽,烧光抢光,无恶不作!
高诚在高台上,看着近万的将士们,已经列于台下,不由高喝一声:“将士们!不管尔等先前是关凉人,还是巴蜀人。现在,尔等就是周人,就是周兵!吾等身体里,都流着一样的炎黄血,但那些蛮夷不是。正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即日起地不分南北,人不分秦蜀,皆有拒敌守土之责!”
“嚯!嚯!嚯!”
“三军归帐作歇,静候孤之军令!”
“谨遵大王命!”
“谨遵大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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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呦喂,兄弟今个劲够足的啊,差点没把爷们给踹懵了!”
一名高大的凉州汉子,来到蹲着磨环首刀的蜀兵面前,笑着说道。
蜀兵回头一看,正是今上午在擂台上干过一场的家伙。但可惜,自己败了。于是,嘴角一苦,言道:“还不是败在尔手上了!”
“嘁,乃翁可是俺们那屯最能打的,输了不亏。”
凉州将士骄傲一语,而后将腰间别着的环首刀取了下来,蹲到其身旁,言道:“汝刀磨的不错啊,可否与某换换。用汝这刀砍蛮夷,定然不错!”
蜀兵拧着眉头,注视着那凉兵,又看看手中磨的锃亮的刀刃,上面细小的豁口,犹可见之。
“唉~这是吾大兄的刀,他死在了涪县。今天,就赠予汝吧。不管如何,过些阵子,尔也是帮吾等蜀人上阵杀蛮夷。”
蜀兵长叹一声,带着不舍,将手中的刀,往凉兵身前一递。
那凉州汉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注视着蜀兵,叹声言道:“抱歉!不过,兄弟放心,前事已过。俺会拿这把刀,砍下蛮夷的脑袋,来祭奠汝兄!”
“来,此刀跟了俺六载了,豁口不少,但砍蛮夷的脑袋,正合适!”
“多谢,某也会用此刀,砍下蛮夷的脑袋,为其添功。”
“保重!”
“保重!”
二人互锤胸口,赠刀赠礼,而后别。
不止这么一处,早已安排好的几百名第二军将士,以互赠佩刀之名,带动了整个军营所有人。
白日里,还互有敌视的将士,在这一刻,只剩下相惜相叹!
而高诚,暗自间看着这一幕幕,却感到了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