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下来,两个伤心的人儿都累了。
“我从苏家庄园出来,一直想往正渭去。我想去找我的孩子小丹。”
“可是,身体实在太差了。”
“又不敢往有人的地方去,只有走那些高远的僻处。”
“找不到吃的,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啦……加上身上的刑伤,实在疼痛,走着走着就昏了过去。”
他的表情平平静静,说着这些伤心的往事,就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但越是这样,却越让听着的人心痛难忍,真的是心都要碎了。
男人继续讲着他的往事,目光平平淡淡。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寺院的一个房间里。”
“根圆大师把我救下来了。他一点都不嫌弃我的不堪,他收留了我。”
“我的身子也真是太差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而且,我这个样子走出去,人都会被吓着的!”
“谁都会认出我!”
“这个南方到处都是我的仇人,对我刻骨的恨。”
“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也就只有留在这里躲着。这一躲,也就是十多年。”
再怎么历经沧桑,看淡风尘,心绪平静,但往昔那般惨绝人寰苦难的命运里,终究那些强人对自己泯灭人性残忍的伤害,那样残酷的凌虐和践踏,还是让这个备受欺凌的男人眼睛里掩饰不住隐隐的痛。
“胡乱的,也就活了下来。”
“本来以为是活不了多久,没想到这样的贱皮子,还是活了这么久!”
“想不到啊……这一活就又活了十年……”
他低下头看面前这个女子,这个依靠在自己胸怀里的女人。
他伤痛的眼眸里泛着点点的温暖与柔情。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再次遇见你!真的没有想到啊!”
两人对视,禁不住地潸然泪下。
施玥说着开始咳起来,控制不住地猛咳。
苏入梦看着这个自己如此心心深爱的爱人,真是心疼极了。
“哦,你怎么呢?咳得这样厉害!”
施玥:“没什么,一直就是这样,已经很多年了!”
苏入梦:“你都没有吃药治一下吗?”
这个苦命的男人摇头:“哪里有钱去找大夫看病呢?而且我这个病是以前就留下的。以前受的刑伤太重了,一直都得不到医治。”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的武功被废的时候,那个人打在我身上的内伤太重了!一直都没有能力医治,日子久了,就这样沉积下来,已经是一个固疾了!”
“看这个样子,这个伤是治不好了。”
苏入梦流泪:“不……”
施玥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命就那么卑贱。原本以为会活不了多久的,可是一拖再拖,竟然拖了这么多年,而且还拖到见着了你!”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笑着,慈祥地笑。
“我其实已经很感恩了!”
“老天让我能够再见到你,真的,真的是对我莫大的恩惠哦!”
苏入梦泪水又盈满了眼眶。
她看着面前这个可怜而善良的男人,这个惨受命运凌虐的男人,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紧紧地倚偎在这个男人的胸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好像只有这样做,就可以抚慰这个男人受伤的身躯与心灵。
好像这样做了,就可以把自己无限的爱都给了他。让他感受到这个冷漠的世界上还是有人在关心他,在爱着他。
他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呐!
看着心爱的恋人依然美丽而没有变化的容颜,这个男人很是欣慰。
“哦,你过得好吧,这些年来可是开心了?”
“你没有变,还是这样年轻好看!”
“今年多少岁了?二十来岁?”
苏入梦:“不年轻了,快三十了!”
施玥:“你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变……只是显得成熟些了……”
暮色里,他第一次仔细看她,目光闪闪,专注而仔细。
“你还是这样年轻美丽呢……我呢,我已经老了……”
苏入梦紧紧抱住他,看他那张伤痕斑斑的面容,看他憔悴清癯的面容。
满目里,浓郁郁无限的爱与关怀,还有心疼……
他看了一眼她注视自己的那双眼眸,盈盈深情的眼眸。
淡淡地,又低下头。
避开她,只因这双眼眸如此温暖,却又灼人心痛。
“我以为……”她看他,眼中的泪光闪动。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你了!”
男人听着她的话语,听着她深情的倾诉。
没有表情,看着前方,默然着。
过了良久,从他的胸腔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哦……”
他终又低下头看这女人。
“太晚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些人一定在找你,你还是回去吧!”
“不!”女人反而更紧地抱住他。
“不,我不走!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如果我再离开你,你如果又走了,你让我再到哪里去寻找你!”
“这不就是要让我疯了吗!”
男人听了她这话,心里真是震动。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依然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不知道这些年她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她一定过得很好,荣华富贵,平安和顺!
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嫌弃过自己!还是如从前那样的深爱自己,甚至还是像以往那样把自己当作神一样的看待!
此一刻,这个男人深深感动了。
自己这样悲惨的一生,饱偿别人的鄙视,践踏。可是还是有这样一个女人深深的爱着自己,就算是无论经历多少的苦难,其实此生也是值得的了!
可是如此深重的情爱,要自己该怎样才能来报答她呢?!
…………
夜色越来越深沉。
女子也疲倦了,靠着男子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男人一直小心翼翼地搂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沉睡,生害怕把她弄醒。
夜色越来越深沉,他就这样坐在那里,小心地守护着这个女人,小心地守护着她沉沉睡眠。
在秋日夜里的风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