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碎雪飘着,飘落在房顶上,飘落在树上,飘落在地上。
悄没声息地飘落在脆弱孤寂的心上。
萧瑟的风裹夹着雪扑打过来,扑打着人的头发,脸,还有身。
扑打着独行的那个人。
天气不好,这个郊外已看不见什么人影。
也就只有她,只有这个人在这荒野里走着。
这个人已经在寒意料峭的风雪里独自行走了很久。
风雪扑打里的她,身已是冰冷。
但是她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依然走着。
风轻扬起她的发,扑打在她的脸上。
她虽然已经是中年,但是她的容貌看着一点也不显老,她的五官可看出她年青时的秀丽与妩媚。
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冷漠,也没有了眼里那固有的阴辣。
此时的她,哪像曼陀罗宫的副宫主。
她看着也就是一个平常的女人,一个心事重重,有些神思恍惚的女人。
她走着,一个人走着,漫无目标。
踽踽独行。
她的心,已是回到了那多少年前了!
那时的自己,也才二十多岁。
虽如此年青,却已经是南方最大邪派组织曼陀罗宫的副宫主了。
从小在邪教曼陀罗宫中长大,自己生活的氛围,还有文化思想的传承,自己性格是曼陀罗宫人所特有的狠,冷,毒。
专修的武功也是邪门的“黑曼陀罗功”。
习此武功,须得靠吸食人的血,还有吸取黑色曼陀罗的毒,加上曼陀罗宫独特的修炼的方法方式。长期修炼下去,不光身,心也会慢慢被黑色曼陀罗的毒浸蚀,变得毒而邪魅。
曼陀罗宫中以女人为主,宫里的规矩是宫中人一辈子单身,不准婚嫁。
宫里仅有的几个男士,也只是供宫主消遣的玩物。
那些男子如获得宫主临幸到也可以。但如果被宫主玩腻了,那么这些男子要么是被赶走,要么就是被贬为贱奴,甚至成为供给宫女修习武功的血液供给品。
但是做为曼陀罗宫的副宫主,正值青春美好年华时的秦窭却不屑宫主宠幸男宠这种习性。因为在她的心中,也从来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入得了她高傲的眼。
美丽,年青,武功地位极高的,南方最大邪派组织的副宫主。
性格高冷孤僻,自带霜雪气质,自然通身由里到外散发出距离气息,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从小就在魔宫里长大,陪伴自己的全是女性。
心思,其实,却是单纯的。
本以为生活就这样过下去,按步就班。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的话,也就等着宫主去逝,自己顺理成章由副宫主升为宫主,成为曼陀罗宫的最高首领。
可是命运是谁都无法预料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的,或者是不好的。
情爱,以为自己刻意冷淡或不屑,却也是往往会在那不经意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里就悄然地进驻心里。
冷冷的雪,片片飘落,在清寒风里裹夹,旋转,旋转……
扑落在她的身上,扬起她青发,任随沉默风中乱扬。
她孤清的眸,在这寒色里愈发的寂了。
她的目光看着前方,却又恍是没有看着前方。
她,看着什么地方呢?
这双与世人不一样思情的目里看见了什么?
她深邃繁沉的情怀里,在游荡着什么?
她迷茫茫混乱了的思绪啊,回到了,回到了那遥远的年代,战乱伤怀的日子。
也是长久在宫中呆得腻乏了,这个年青的副宫主一个人溜出宫到外面游玩,谁想却被误卷入了一场厮杀之中。
她一路游耍,走得累了,看见路边有个小饭馆就进去坐下来歇息。
饭馆里生意倒是好,坐满了人,各自吃着自己的东西,互不理睬。
灶台上的锅里冒着热热的气息。
一切看着都一副静好的样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来,她顺着马蹄声看去,几个将士快马向这边过来。
眼看就要近了,忽响起一声口哨,饭店里的那些人,周边树上草丛里纷纷跳出许多的人,他们一起扑向那几个官兵。
官兵与刺杀者厮杀一团。
厮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吼叫声,还有马的嘶鸣声,纠织一起,杀得天昏地暗,眼花缭乱,眼都看花了。
年青而武功高强的曼陀罗宫副宫主秦窭也被无端地卷入了进去。但是她没有动手,而是站在这混乱的争斗中看着,冷眼旁观。
她看见这打斗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一个骑在马上的年青将军。所有的人几乎都是向他围冲上去,所有的人都朝他攻击着。
很显然,这场围捕主要的对象就是针对他,针对这个年青的将军。
可是这个将军毫不畏惧,挥动手中的宝剑勇猛驰纵在这群叛军中奋力冲杀。
阳光下,他手中的宝剑寒光闪闪,耀炫着人群里看着他的那个青春姑娘的目。
他的武功着实高强,虽然想要伤害他的人前赴后继,一排又一排,但都纷纷倒在他的剑下。
但是这个山坡上,不知埋伏着多少人,倒下一批又冲上一批!
看来他们是下了决心,定是要擒杀这个人,誓不罢休!
这个年青将军的随从奋力拼杀,簇拥这个将军,保护着他突围。
秦窭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这场与她无关的厮杀,冷漠而无情。
一直静观的这个曼陀罗宫的副宫主,看见那个勇武的将军冲出包围向她这边驰了过来。
将军看见了站在战场里的这个女人。
她站在混乱危险里,茫然无措,娇弱而又无辜,在这凶险的战斗中随时都有被杀死的危险!
将军策马过来到了她的跟前。
在这个女人发愣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手伸向了这个女子。
这个陌生,看似柔弱,急需保护的女子。
女子呆呆看着这个男人,都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个将军弯下腰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提上自己的马,让她骑在自己的前面,马狂奔而去,冲出包围。
追杀他的人叫喊着向他们追过来,将军回身撒出暗器,“刷刷”寒光闪处倒下了一大片。
将军的马飞快奔跑着,不一会儿就把那些人给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马驮着将军与女子飞快地跑,总算是把追赶的人给甩掉了。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终是看到前面的一座城市了。
马儿渐渐慢下,停了下来。
将军从马上跳下来。
他抬头看马上的女子。
他把手伸给她,女子愣了愣,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男人帮助她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了。
此时的这个女子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将军。
这个将军看着很是年青,也就二十岁左右,中等个子。
看他,岁数应该比自己要小些。
他的五官立挺,极其清秀。虽是武将却有一种文士风雅,全身自然散透出一种温和又坚韧儒士的气质。
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与男人接触过。
这样近距离地站在一起,英俊男人身上热呼呼的气息迎面扑打过来,让这个不更俗世风尘的年青的曼陀罗宫青涩的副宫主秦窭,有一些不符合她身份的心跳加速。
不知为什么,她的脸竟然红了起来。
将军看她,温和地问:“你没事儿吧?”
秦窭:“……”
她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将军上下看她,确实无碍,也松了口气。
“大姐,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在那荒郊之地?那样的危险!”
“你看见我们在打架,为什么也不想着躲避一下?”
秦窭:“……”
将军:“你是哪里人?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秦窭:“……我……”
女子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她编着谎言:“我,我是要到我姑姑家去。”
将军:“你姑姑家在哪里啊?”
秦窭:“嗯……我要去屏理。”
将军:“屏理离这里有些远呢。这么远,你为什么是一个人,都没人跟你一起吗?”
“现在南方战乱,四处都是强人,一个姑娘家这样独自去远处,家里人竟然这样放心吗?”
秦窭:“……”
他站在她的面前,个子高高的,低着头看她。他的眼形俊秀,看着她的眸亮晶晶,有神而温和,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关怀。
“这样吧,我把这匹马给你,你骑马去屏理。”
说着,他把马缰递给这个女人。
又问:“你身上有盘缠吗?”
女子点头:“嗯,有的!”
将军:“那好,你赶快上马吧!这马跑得挺快的,脾气也好,它会驮你到屏理的。”
他想了一下,取下身上的护身匕首递给这个女子。
“你把它带在身上用它保护自己,一路上可要小心啊!”
女子怔了一下,男人已经把她的手拿起,把匕首放在她的手里。
“你快上马吧,趁天色还早,早点走,前面有一个镇子。天黑前你应该会到那个镇上。在那个镇上找个旅店住宿下来,明天再赶一天的路就应该到屏理了。”
“一路上你可要小心,如果遇见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再像先前那样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刀剑无眼,小心伤了你!”
“多危险啊!”
他不放心地嘱托着,眼睛里充满了对她先前那冒失行为的责怪。
秦窭:“……”
这个男人扶着这个女人,帮助她上了马。
他见这个女子骑在马上发着呆,“大姐,你还在愣着什么?趁早赶快赶路要紧!”
秦窭:“你把马给了我,那你呢?”
将军:“你不用管我,我待会儿去城里再买一匹就可以了。你还是赶快赶路吧!”
说着,一再地叮嘱这个陌生的女子。
“记住,你可要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
他用手拍拍马臀,马向前跑去。
女子被马驮着向前奔跑,跑了一呈,她回头,看见那个男子还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自己。待自己走远了,才转身向着城里慢慢走去。
她停下奔跑的马,举起手中那把匕首,把匕首抽出。这把匕首出来那一瞬间,一道寒光闪过,差点刺激了这个女子的眼。
她看见匕首上刻着一个字,一个“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