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山谷,人迹罕至,僻静得连鸟都难得飞过。
本是寂静中隐隐听见什么打击的“啪啪”响声过来,还有一声声的呻吟。
山坡上慢慢走过来两个人。
那“啪啪”的声响,竟然是其中一个人挥动手中的树条子,抽着他前面的那个人。
狠狠地抽打。
前面被打的人被铁镣紧紧捆绑住身体与双手,已是伤痕累累,衣服都被打得破烂不堪,头发蓬乱,整个人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
被打的人神智已模糊不清了,只是机械地被身后的人一条子一条子抽打着踉跄朝前走着。
**着被荆棘,碎石片划割得破烂的脚掌颤巍巍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也走不动,站也站不稳。
但是后面的人就像没有看见他已经承受不起了似的,依然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条子,不停地抽打他,并且对他拳打脚踢。
这些天来,树条子已被那个凶残的人抽打那悲惨的人断了几根了!
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坡。被虐的人挨了几条子,急忙加快步子,无奈脚底一滑倒在了地上。
后面那人挥动树条抽打他,吼他:“起来!起来!”
地上的人“呜呜”闷哼着,支撑着爬起,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又一头载在地上。
后面施虐的那人走上去踢打他,咒骂着。被虐人努力想爬起来,可是他确实已经起不来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暴戾之人挥动手中的条子使劲地抽,那人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再这样打下去,这个血糊糊的人就要被打死了!
“起来!起来!”那个暴戾的人大声地咒骂着,使劲地踢着那人,“你给我起来!贱人,你装死吗?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快起来,起来!要不然我打死你!”
地上那个人“呃呃”呻吟着,他尽了全力地站了起来,又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努力地走。
可是,还是走不动了,他跌跪在地上。
后边的人走上去又施展暴力。
“贱人,快起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吗?卑贱的人,你想装可怜吗?你这个恶毒的人,企图像以往那样用你可怜的样子来讨得那些人的怜悯吗?”
“你跟你的那个娘,那个下贱的银妇有什么区别!勾引我的爹!你这个狗崽子也跟她一样的下贱龌龊!”
“我知道他们当面不敢,都在背后说我,说我对你太狠了。可是怎么不狠呢?你这个贱人披着一副伪善可怜的皮子,内心却是毒辣得很,比蛇还毒!”
“我把你卖了,卖了你怎么又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可恶!”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你死在外面让那些野狗把你叼出去吃了,还有一点你的价值!可是为什么你又回来?为什么来搅乱我的家?为什么来害我的女人,害我的儿子?来跟我抢我的儿子!”
“可恶!可恨!”
“你这卑贱的贱人!”
他越说越气,越发地用力踢打地上这个已是瘫软没有一点力气自卫和反抗的他的囚犯。
挥动手中的树条,把这个囚犯身体抽打得血肉溅飞!
“还有你那该死的狗崽子,更是可恶!”
“他在那些军士面前污蔑我,说恶毒的话。”
“他以为他阴谋就得逞了吗?我就被他弄垮了吗?”
“他错了,谁会相信他的话呢!我堂堂大将军,一世的英名,怎么可能去做那些龌龊的事?我的心怎么会像他说的那么阴暗狭窄?!”
“他终是失败了!谁相信他呀?哈哈哈!”
“你这个贱人!”
他提起这个人的头发,把这人肿伤血污的脸对着自己,腥红得如喷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你的心却恶毒都很!你的那个狗崽儿子到军营里来污蔑我,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指使的!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
这个人已经完全疯了。
他的神思混乱不堪,分不清是非黑白。
也分不清他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竟然把这无辜的孩子当成那个贱人,那个媚惑自己父亲,害死了自己母亲的那个狐狸精的下贱儿子。
他是如此的恨他,如此的厌憎!
他恨不得把他打死!
就算是把他弄死了,也无法发泄完自己心中的愤怒。
他又挥起手中的条子使劲地抽打地上这个血肉糊糊的人。
地上这个人被抽打得快昏过去了。
“哎,哎……”
“别打了,别打了!爹!”
施毓恶狠狠地:“别打了!”
“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你!以前就是因为我心软,没有斩草除根,才留得你父子在这里害我!害我的家人,还害我的儿子!”
“轩儿,我的轩儿也被你们给害了!”
确实,这个人他已经完全神志混乱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他满脑子里就是恨!就只是那个贱人,从骨子里面厌憎的贱人。
他再不住手,他真的要把他打死了!
施霄轩痛苦而无力地:“哦,爹,爹!”
“我是轩儿,轩儿!别打了,爹!”
疯狂的人怔住了:“轩儿,轩儿是谁啊?”
“啊,轩儿,我的儿子!”
他停住了施虐,站在那里呆呆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与茫然。
“我的儿子,我怎么听见他的声音呢?”
施霄轩:“爹!爹!”
失了心志的人疯狂地四处看,四处寻找声音的发出处。
“啊,轩儿!轩儿你在哪里?我听见你叫我了,轩儿!”
他低下头又看见脚下这个血糊糊的人。
“啊!你这个卑贱的贱人!”
“你这个贱人你害了我的轩儿!你和你那个狗崽子串通起来害我!”
“你竟敢说轩儿不是我的儿子!”
“你们这些阴险毒辣的小人!”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们!轩儿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儿子!你们休想挑拨我们父子的感情!我这就杀了你!杀了你!”
他扬起手上的树条子又猛力打下去。
地上被打的人已是遍体鳞伤,血肉横飞,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动弹一丝毫。
疯狂施虐的人打了一会儿,他看地下这个血糊糊的东西一动不动。
他停了下来,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你这个贱人,为什么不动了!你想装死吗?”
“你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吗?不会的!我这次就要灭了你!让你不再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不能再骚扰我和我家人!”
“你这个可恶的人!我就像抹灰尘一样把你抹去!”
“轩儿是我的!你休想在我们中间插一脚!你休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你休想抢走我的儿子,休想抢走他!”
“媛儿,我的媛儿……”
他说起这个名字,他停住了,他的神思陷入一种困顿,他似乎在努力地想着什么。
“我的媛儿呢?她……”
这个已经疯狂了的狂人头痛欲裂,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压在脑海里。
这个媛儿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他使劲想,却一时想不出来,越想头却越疼。
他双手抱着头,紧皱着眉,很痛苦似的。
“媛儿,我的媛儿……”
“她在哪里?”
“她在前面等我吗?嗯,我们快点走,我去找她!不要让她等久了。”
“哦……”
这时,他的眼睛忽瞪得大大的,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似的。
“不,媛儿!”
“不!不!”
“不是我故意要伤害你的!不是我要害死你的!我的媛儿!”
“哦!哦!”
他跪在地上用手使劲抱住自己的头,猛力地用劲甩,似乎想把这恐怖的念头给甩出来,可是他失望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噩梦般的场景。
那把剑,那把锋利的剑刺进了那个女人的身躯,血,鲜红的血……
刺目,撕裂的痛!
还有眼睛……
她那美丽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
“唉……”
从他的胸腔里沉闷地发出一声叹息,如此沉重,沉重得他承受不起了。
他摇摇欲坠。
“不,媛儿!”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媛儿!”
“他们想挑拨我跟你的关系,他们想把你还有轩儿从我身边夺去!”
“啊,我的轩儿,轩儿!”
施毓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又四处看,血呼呼的手舞动着,“轩儿,我的轩儿!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地上躺着的儿子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这个男人这样的疯狂,这样的可怜……
他努力地张开血肿的嘴,从嘴里流出浓浓的血。
“爹……爹……”
施毓听见了儿子呼唤自己的声音,他四处寻找:“轩儿!轩儿!”
他看见地上的那个血人,他瞪着他。
“爹……爹……”
他听见这人在喊他“爹”。
施毓:“……”
他向他走过去,“你,你是谁?”
施霄轩:“我,我是轩儿!”
“轩儿!”施毓震惊地瞪着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是轩儿?你怎么会是轩儿?!”
“你骗我!”
他大声吼他。
他又要上去踢打这个人。
施霄轩:“啊,爹,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了!”
“爹,我实在受不了啦,你会打死我的!”
施毓迷惑:“爹,你为什么叫我爹?”
他看着地下这个人,仔细地看他。从他血糊肿大的脸上辨析他的样子。
他捕捉到了那些熟悉而亲切的影子……
哦,是我心爱的轩儿!
他跪了下来:“啊,轩儿!”
他终是把他认出来了。
“轩儿!”他一下把这个儿子抱起来。看着这个被自己已经虐待得血肉模糊,快要被自己打死的人,他迷茫困惑散乱的眼神渐渐地收聚拢了。
他的神智逐渐清醒了过来。
“轩儿!你是轩儿!”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爱的儿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你怎么成这样了?是谁,是谁这样对你?!”
“是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说着他抬头四望,空空的山谷,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有一阵一阵的冷风吹过。
吹动着默黑的树叶摇动着。
因为他这样的恐怖,连仅有的一两只鸟儿都不敢发出声响。
“噢……”
他的神思越来越清醒了。
他慢慢想起前阵子发生的事情。
想起了那个臭小子在军营操场里当着那么多的将士面侮辱自己。
他说那些失尽自己颜面的话。
想起了那天自己怒气冲冲回到施府他质问那个女人后,因为妒忌和疯狂,自己拔剑准备杀死那个别人的儿子,却不料收剑不及误杀死了那个女人,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他也记起了,灵堂里自己去祭拜那个女人,强行掳走了那个女人的儿子。
自己带着他,带着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曾经以为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男子四处走着,漫无目的。
自己倾心对他付出这么多年,却是别人的儿子!
更气人的是他竟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气得过头了,迷了心窍,对这个孩子施加暴力泄发心中的愤恨。渐渐地,这个人越发的疯狂,竟然把这个儿子当成了自己极度厌憎的那个贱人!
就这样一直虐打他,驱赶着他,也不知道要把他驱赶到哪里去。
此时神志已经清醒了的这个男人,他看着面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儿子给惊吓了。
他的手一下松开跌倒在地上。
啊!
怎么……这么恐怖!
这是谁打的?
谁把他弄成这样!
难道,难道是……
他惊震地看着他。
他已是不知所措了。
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啊!
可是他继而又想,这个儿子,竟然是那个贱人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他欺骗了自己,害得自己白白地付出这么多年的感情和辛勤!
他又开始怨恨起来,他看着这个儿子的眼睛又慢慢地充满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