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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百章 灰烬之剑(四)
    秘密结社的总部看起来和寻常城镇没两样,布雷纳宁几乎克制不住惊讶的神色。他从前只在“无星之夜”的奥格勒瑟尔见过如此风貌拜恩城是不对外部人员开放的。但“深狱领主”的城邦已足够向他说明无名者的聚落可以做到多么富足、安宁、井井有条,就像秩序治下的凡人王国一样。

    “这儿像是凡人的城市。”他站在泥泞的石砖地上,看到一条指肚大小的银鱼在水坑里蹦跳。有个男孩按住它,扯掉脑袋和尾巴,囫囵塞进嘴里。伯宁目睹时仿佛也尝到了腥味,但只是仿佛而已。他并没真的体会到对方的感受,路边乞丐不是他的同胞,银顶城也不是香豆镇。他不知是不是该松口气。

    “这就是凡人的城市。”萨德波肯定了他的猜测,“最靠近森林的主城。此地不比香豆镇的穷乡僻壤,我们仍只能隐藏其中。”

    伯宁还在思考距离香豆镇最近的主城是哪里,真正的伊士曼人已经确认“那么,这里是银顶城。”

    “对。我们往北走了一段。”萨德波的手杖恢复朴实的模样,被他心疼地悬空提着。“收好尾巴,二位,这里的侦测站还在工作。”

    “他有办法。”伯宁还没开口,佣兵已替他解释了。“在四叶城,咱们的调酒大师从没被侦测站抓到过。对吧,伯宁”这家伙居然还扭头来问。

    “隐者仪式足矣。”布雷纳宁不情不愿地说,“呃,想要魔药的话,我这里存量只够”

    “别操那个心了,首领的住所一直都被仪式笼罩。跟我来。”

    萨德波带着他们在巷子里绕路,十分钟后才抵达目标。这是出于必要还是警惕,伯宁说不准。小夜谷的引路人已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家园中,抛弃了过去的朋友乃至上司。

    但他实在是多虑了,在大多数人眼里,银顶城的街巷间区别不大。布雷纳宁敢发誓,他见到了一对长度、高度完全相同的小巷,店面排布则刚好相反。“这是鼻子巷。”佣兵告诉他,“白夜战争时期,整条街都被洪水淹没,如今商队将它们修好啦。”

    伯宁对小巷的改变毫不关心。“你来过这儿,冒险者”

    “有需要的话,伊士曼的任何地点我都可以去。在佣兵团里,我会乐意负责一些长途任务。”

    在诺克斯佣兵里,你只是负责带孩子的年轻人。伯宁心想。他没过问辛的年龄,单就外貌而言,这小子不超过三十,和他手底下那帮新人相差无几。环阶冒险者不是空境,能活几百年,但无论如何,生命的阶段只是随之拉长,并非停滞,人们依然会衰老。

    这个年纪的小鬼本该老老实实跟着队伍,辛却游历过王国各地。这与他在神秘之路上的过人天赋不无关联,也许他距离高环已经不远了。

    伯宁已转职多年,却依然摸不到高环的边缘。他的职业就是炼金术士,只能通过魔药来积蓄力量、探索更深层的神秘,但真正限制他的,还是无名者的身份。诸神恩赐足以让无名者的火种强度攀上更高层,却不能真正使他们得到质变。

    这只是正常进度。伯宁告诉自己。无名者向来如此。在凡人时期,他们跨过了学徒,点火,可以直接驱使神秘。在环阶,低环凭借火种和天赋,能够等同于转职的神秘者,而转职时他们会拥有新的可能,连高环也非难以对抗。无名者的神秘之路永远先人一步。我何必急于一时呢

    直到他见到了“霜露之家”的首领。“欢迎诸位。”河边的猎人小屋外遍地花圃,既无落雪,也无霜迹,城郊也难见此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直起腰,将铲子靠在篱笆上。“你们来迟了。不久前弗朗奇回报说一切正常,却又忽然预警。萨德波,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有一个职业,伯宁错愕地发觉。在这年纪怎么可能火种却不断传递来一个信息对方于他具有威胁。这只可能是同等神秘度的同胞。

    然而除此之外,“霜露之家”的首领表现出来的行为相当友善。

    “外来者。”破土者告诉他,“有个佣兵发现了魔药我本想让他闭嘴,有的是手段能做到但他该死的是你的贵客的同伴我没办法呃,我也是不得已。”

    “你非常幸运,萨德波。”少年回答,“否则送到我这儿的很可能只是装着你的灰烬的盒子。依我看,若要他在收拾你和对付弗朗奇他们之间作出选择,得到的结果恐怕相差不大因为二者的难度是一样的。”萨德波闻言不禁皱眉。

    结社首领却过扭头。“欢迎,诺克斯冒险者辛。”他的语气依旧热情。“真是久仰大名。人们说你是继背叛者辛厄之后最耀眼的冒险家,足以与你的团长考尔德雷勒媲美。没想到你也会到银顶城来。”

    布雷纳宁心头一跳,关于佣兵的过往他自然也有了解,但这赞誉说实话,其实也很合理。并非所有人都能年纪轻轻成为诺克斯佣兵的队长,而辛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他吃惊的是对方认定佣兵竟能对付香豆镇的无名者们,还称之“不比对付萨德波更困难”。

    要知道,布雷纳宁自问没有胜过如此数量的同胞的能耐。他是炼金术士,不是以一敌十的狂战士,虽然魔药能起到诸多辅助作用,伯宁也决不愿意去想象自己落到那种境地难道战职和非战职的差别真的如此之大他一时间无法分辨。

    辛对“霜露之家”首

    领的赞誉并无回应。“背叛者辛厄”他重复,“于你们无名者来说,恐怕他是英雄才对。来自法夫坦纳的深狱领主怀特海德大人,莫非他的事迹不足够体现无名者的力量、壮大结社的声势么”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的家乡正是被他掀起的战争毁灭。那时我还不是无名者呢。”首领道,“况且,现在也没有什么深狱领主了。怀特海德大人已是拜恩帝国的公爵,如今法夫坦纳的红谷、安托莱特和与它们接壤的布列斯领土均由公爵统治。”

    伯宁不禁皱眉。辛也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先生拜恩帝国与法夫坦纳开战了”

    “算是吧。沉沦位面加瓦什尚未降临,猎魔运动便告结束,但这些亡灵的步伐可不会停滞。”首领带他们穿过花圃,进入小屋。“如今地狱哨站真的回来了,位置就在法夫坦纳王庭的帷幔山脉附近,与莫尼–安托罗斯和布列斯相邻。秩序联军覆灭了帷幔聚地、烧毁了田地与农庄,还往池塘里倾泻尸体和灰烬。他们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残垣断壁正是亡灵的乐土。”

    沉沦位面加瓦什。伯宁对它的印象仍旧停留在两百年前的亡灵之灾。一位枢机主教得到了“白之预言”,人们将其视作露西亚的神谕。然而死灵在大地四处流窜,反倒让“神圣光辉议会”一跃成为新的支点,还使布列斯塔蒂克帝国得到了有力的盟友。与光复军团而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愿这次死人会带来好消息。

    “我根本没听说有这回事。”辛将信将疑。

    “那当然,这可是大陆另一端的战况,传到伊士曼非得半年不可。这是我的独家消息。”少年首领一挑眉,“也是我的诚意。”

    独家消息,无名者的天赋况且诚意伯宁无法拒绝他。果然萨德波将我的身份告知了“霜露之家”的首领,他才会透露这样的消息。否则两个伊士曼佣兵关心法夫坦纳战争干什么凑热闹都赶不上趟。

    但对布雷纳宁蒙洛来说,这可谓是他近些日子获取到的难得的重大情报,价值仅次于香豆镇的魔药。

    “看来你也有所需求,先生。”辛总能抓住关键。

    人们愿意先行付出,多半是为了之后的回报。布雷纳宁警惕起来。

    “戴蒙。这是我的名字。我想要的东西并不多,二位,你们不必紧张。”

    这样的开头往往接不上好话。“事先说明。”伯宁道,“要保守秘密,我没意见,但我绝不会签什么契约。”

    “这还有得谈。我本人倾向于予你方便,布雷纳宁殿下,毕竟你也是同胞不是么。”戴蒙转过眼神,“至于另一位,你的同伴,他与我们不是一类人。嗯,但我认为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萨德波皱眉“没恶意的人也不一定是朋友。这么干”

    “不是我一人的看法。你们喝茶吗呃,稍等。”戴蒙为表诚意,亲自招待了他们。他打开柜子下的抽屉,掏出皱巴巴、湿漉漉的碎叶。他嗅了嗅,便决定用它们烧一壶热水。“发霉了。”他向大家解释。

    “你太客气了,大人。”辛说。

    叶片在炉火中燃烧。“不是一人什么意思”萨德波追问,“难道弗朗奇他们也等等,佣兵,你叫出了许多人的名字这怎么你认识我们当中的某人”他狐疑地打量过来,伯宁也心存疑虑。

    辛让他盯了一会儿。

    接着,佣兵站起身,面色自若地走到柜子前,打开另一层抽屉。布雷纳宁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了一袋崭新的茶包。

    “上星期你把它放在这儿了。”辛将茶叶递给主人家。

    这下,除了霜露之家的首领,人们皆是大吃一惊。萨德波张大了嘴,瞪着他看个不停。连布雷纳宁也颇为震动。客人比主人更熟悉家中布设,怎么可能他动摇了。

    “我忘了,多谢。”对方道。“现在你明白了,兄弟”戴蒙冲萨德波一笑,“名字不是秘密,恐怕魔药和我们也不是。我想他应该唤醒了你的某些回忆。”

    “但那是不一样的。”萨德波咕哝。

    “她们把你送到露水河边,救了你一命,唤醒了你。”

    “那时候,她叫了我的名字。”萨德波承认。

    “生而知之。这是她们的天赋。对她们来说,这世上没有陌生人。一个人的本性是否值得信任,她们的判断也从无出错。”

    “破土者”闭上嘴巴。布雷纳宁明白了“她们水妖精”

    对方开始煮茶。“准确的说,是湖女结社的水妖精。她们是我们的同胞,才会在战争时期出手相助。”他点点头。“与你同行的这位年轻冒险者,他被水妖精祝福过。”

    辛一耸肩。“水妖精很团结,从不将无名者和寻常族人区别看待,我想她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与我们不同。”

    原来你是受她们影响。布雷纳宁想起佣兵带自己进入森林,寻求水妖精帮助的时候。辛告诉过他,水妖精无所不知,后来他还怀疑呢这竟是真的。伯宁亲耳听见水妖精叫出自己的名字。

    他不禁重新审视自己的同伴其貌不扬的佣兵,小地方的冒险者,带孩子的年轻队长。这家伙实则与四叶森林里的水妖精有所关联,还受到过祝福我的前半生也只能在书本上见到关于宁芙的描述。

    “我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萨德波说

    ,“既然他是水妖精的朋友,那就算是,呃,就算是净釜的事,大家似乎也可以信任他。”

    布雷纳宁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只见对面辛的脸色一变“你们叫它什么,净釜”

    “同名,伙计。同名而已。”戴蒙安抚,“血族的净釜可谓臭名昭著,我们的产品绝不需要如此残忍的手法它是炼金魔药,索维罗的改良品。”

    “那怎么”

    “你已经猜到了,魔药的配方并非出自我们之手,而是我从拜恩使节身上打听来的消息。”少年首领表示。他给每人倒上一杯茶。“照实说,是水妖精听到的。她们总能知晓很多信息,尤其是当宝藏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他忽然皱起眉。“那些使节很多都是寻常的结社成员,拜恩的守夜人,但领头那个不对劲。”

    “他是用魔药转变成的无名者”布雷纳宁问。

    “不,魔药转化的同胞和真正的同胞没有区别,我们是一样的那个白袍骑士,好吧,我觉得他并非活人。”

    布雷纳宁与佣兵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四叶城前的那队骑士。他对领头的白袍骑士印象深刻,也能察觉到属于无名者的火种,但没感觉对方有什么异常。

    辛开口“亡灵。”

    “恐怕就是这样。拜恩使节抵达银顶城,随后转道香豆镇,一切都很正常。提密尔伯爵前往王都,他的侄子根本没让他们进城可我还是总之,我让水妖精偷偷跟上他们,结果她们告诉我,那是个死人,生前他曾是我们的同胞。”

    戴蒙的声音很古怪,似乎在恐惧些什么。茶水热气扑面,房间一片寂静。布雷纳宁打了个冷颤。

    但他没明白这恐惧从何而来。怪事,难道我会被个亡灵吓到一定是叙述者的语气的缘故。说到底,他究竟怕什么呢

    “他死后仍是结社的盟友。”辛指出,“加瓦什在不死者领主的统治之下,亡灵是站在无名者一边的。”

    这样看,一部分拜恩人是亡灵也很正常。布雷纳宁明白他的意思。

    戴蒙摇摇头。“尸体复生,火种却不会重燃,大家都知道。”他眉头紧锁。“但亡灵不会和活人一般,叫你看不出区别吧这家伙不像是新生的死灵生物,人们照样能感受到他的火种,且言谈举止当他是原本的那个人。这”

    “由死者遗骸诞生的亡灵,一开始只是低级的死灵生物。”萨德波附和。他面色苍白,回忆起了噩梦。

    布雷纳宁舔舔嘴唇。“你是说,他就和原本那个人一模一样没死之前的那个人”

    “当然。”戴蒙捧起茶杯,“水妖精不会看错。她们和我分享了所见你总不能以为人们会和骷髅架、食尸者勾肩搭背吧。”他话锋一转。“不过,无名者拥有千奇百怪的天赋,因此结社里发生任何事都很正常。没准儿就有某个拜恩人能逆转生死嘛。”

    伯宁还在消化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另一边,辛已开口询问“净釜是血族的造物,如今德拉布莱亲王和他的族裔皆告覆灭,难道拜恩人的魔药配方来自于血族”他将话题扯了回来。

    “这我可不清楚。水妖精的能力也有极限,拜恩人的城市十分封闭,加瓦什也一样即便当地存在同族,她们也不敢轻易接触。事实上,拜恩吸纳同胞的速度远比我们要快,人们也更愿意选择拜恩。”

    布雷纳宁完全能想象这幅场景。第二次猎魔运动后,拜恩已经成为无名者的旗帜,是所有同胞心中的圣地。他们不仅建立了帝国比光复军团至今未能实现的目标更远大,还在以行动清洗千百年来栽赃在无名者头上的罪名。拜恩人甚至不说“无名者”。神民。他们告诉所有同胞,我们是诸神子民,神灵站在我们这边。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鼓舞人心呢

    因此,就算统治拜恩的是个来自加瓦什的亡灵,他们也尽力接受了。没准儿在结社成员眼中,拯救了“无星之夜”的不死者领主,他作为无名者的光环足以掩盖他的出身。

    “但你也有所猜测吧。”伯宁当然清楚,戴蒙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拜恩使节中的那个白袍骑士。“死者很可能成为拜恩的一份子,古往今来,死人都会前往加瓦什白夜战争中覆灭的血族也不例外。索维罗的改变或与之有关,才会被拜恩人称作净釜。”

    “我没有证据。”戴蒙的意思是承认。“这桩事我也不愿深究。毕竟,不管它叫什么,它能增加同伴,又是索维罗的改良版,使用方法和效果均与血族的净釜截然不同,没什么害处。那我还担心什么呢”他吹了吹茶水。“但既然你们要问,我就说个明白。”杯中茶被他一饮而尽。

    “也不是完全不同。”伯宁想起一些事。这是他的专业领域,因此远比戴蒙等人看得清晰。霜露之家向他分享了许多珍贵信息,他也将予以回报。“净釜魔药与灵魂关联甚秘,是类特殊的火种魔药。事实上,它也是提炼神秘精粹的技术,魔药是它的终产物。”

    他发现辛在聚精会神地聆听。“但净釜的效果很差,要我说,是太差了,与成本相比,它的收获往往不值一提大部分能量在一步步反应中白白浪费掉,最终只有一丁点儿效果。”

    “听起来像一桩亏本生意。”萨德波嘀咕。

    “正是如此。我很少见到研究相关技术的同行,即便在守誓者联盟中,愿

    意改进的净釜的人也几乎见不到。”伯宁回忆自己掩饰身份参与过的炼金术士的聚会,“有个家伙,奥兰德,我记得是这个名字,他对净釜的研究颇深。”

    辛端起茶杯。“噢,你们有所交流”

    “不,不是我。他带来他的所谓成果,想要交换新知识。但主持者没有认可。”伯宁摸了下杯子,还是很烫。“炼金术的终极目标是用炼金技术突破职业枷锁,来实现一切神秘现象。某种意义上,这与寂静学派的巫术殊途同归。因此,我们要的是简化、精炼,不断收缩成本、榨取价值。”

    “净釜魔药及其提炼技术虽然具有非凡突破性、是伟大的开创之作,但作为老古董,用它点火要付出的代价可比人们直接举办火种仪式更大,那大家为什么不直接举行仪式呢”

    “净釜已经过时了”

    “不。火种仪式的历史可比净釜更久远,或许它本就只是一条被人探索出来的错误道路而已。”

    萨德波不明白“既然是错误,那血族还研究它做什么”

    “这可是血族的炼金技术。”戴蒙提醒,“这一族最爱奴役,上位者的索取永远不知节制。在咱们看来的巨大代价,可是会被他们转移到奴隶身上,最终由主人收获那一丁点儿的成果。”

    “旁门左道。”布雷纳宁定论。“炼金术自诞生起便是高贵的技艺,奴隶和下位者于贵族仍是财产,因为贵族的高贵源于他们总之,血族的净釜乃是失败品,与能创造同胞的魔药看似相像,地位却天差地别。我有理由推断,改良索维罗的拜恩人就有血族或他们的亡灵。想想看,血族曾是黑巫师的盟友,而黑巫师是水银领主麾下。”

    戴蒙眨眨眼。“得承认,无名者虽是同胞,但和其他人一样,里面什么人都有。”他稍一停顿。“不过,关于领主大人这类话最好还是不要当着大多数同胞的面说。事实上,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反正我永远也不会遇到他们。”萨德波宣布。

    这话倒不假。布雷纳宁自己也没见过“无星之夜”的领主呢。他给黑骑士写过信,与“雷霆与灰烬之主”的麾下结社“钢与火”打过交道,还为“微光领主”在初次猎魔运动期间过一定帮助,但他从没跟这些人面对面过。对光复军团的首领而言,暴露在无名者领主面前是危险的行为,光复瓦希茅斯王国的全部希望系于他一身起码祖父是让军团的人们这么认为的。

    一些信息对他是常识,对这帮乌合之众可就未必了。布雷纳宁心想。这权当是回报加瓦什的消息好了。

    “每一位领主都是空境。”他告诫这些同胞,“若他们发出邀请,最好不要直接拒绝。问我的话,答应下来才是正确选择。拜恩是个庞然大物,与结社不同。她有国家的体量。”

    “你的光复军团不也一样”戴蒙喝了口茶。

    “我不会随意发出邀请。”伯宁防卫性地说,“光复军团的目标是瓦希茅斯,因此不能像拜恩那样来者不拒。我们需要战士。”他望向萨德波。“小夜谷自救会的事我很抱歉。”

    “破土者”扭过头去。“恐怕我再也不是你们需要的人。”

    “霜露之家不参与争斗。”戴蒙也表示,“我们只想安稳生活在同胞当中。我的家也曾在一处小镇,人们互相帮助,对抗天灾。香豆镇是个小角落,没有天灾,远离人祸,它总令我产生追忆我想这里就是我心中的故土。”

    这还是个小孩子。伯宁心想。渴望家园,渴望陪伴,支撑他前进的是大脑中的天真理想。然而这有什么不好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这样宁静的一刻。

    “但香豆镇人变成了无名者,就再也没有了退路。”辛指出。

    “眼下是动荡的年代,冒险者。”戴蒙淡淡地说,“战争的时代。这个舞台上没有平民百姓的位置,他们几乎就是木桩被乱党、土匪、贵族卫兵和不分是非的秩序联军砍断劈碎,就连冒险者偶尔也能拿他们磨刀。”他微微一笑。“成为无名者,点火便不再是阻隔凡人与神秘生物的门槛。我给了他们自卫的力量,谁说这不是种祝福呢”

    “魔药会改变一个人的灵魂。”辛与他四目相对,“也许它为凡人带来了诸神赐福可我们终究不是诸神,大人。手握恩赐是一回事,将它给予他人则是另一回事。”他放下茶杯。“香豆镇的变化无可逆转,我并非责怪谁。但既然霜露之家追求的是和平生活,那就请谨慎考量使用魔药的时机,毕竟,它已经为小镇引来了敌人。”

    戴蒙长久地注视着他。“我会多加考虑的。”少年首领回答,“感谢你的忠告,辛,也感谢你为霜露之家所做的一切。”

    萨德波仍不放弃“你听见那佣兵的话没有,首领他说得对。香豆镇魔药的事必须守密,任何人不能例外连他们自己也是。”

    “契约免谈。”布雷纳宁可不愿意放过到手的收获。佣兵孤家寡人,他则有一个王国亟待重建。

    “不如折中一下好了。”戴蒙安抚了双方,“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或许能作为签订守密契约的补偿。”

    伯宁犹豫了。他对水妖精的情报颇感兴趣。辛虽然也能联系她们,但炼金术士还试图保持警惕,不愿意向别人透露真正的目标。

    冒险者没异议。于是布雷纳宁开口

    “说来听听。”

    “是关于你们要找的人。”霜露之家的首领说,“有人就在银顶城见过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