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瞪了李如柏一眼,若不是李如柏说漏了嘴,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李如柏颇有些尴尬,他也没料到这帮大臣居然如此敏感……
轻咳一声,李如柏冲着几位大臣拱手道:“几位大人……学生有句话……”
杨荣扭头看着李如柏怒斥道:“黄口小儿,国家大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杨荣觉得朱瞻基之所以会不务正业,去捣鼓什么御皂坊,定然有李如柏的一份功劳,我等还没有找你的事,你居然还敢自己主动跳出来?
杨荣朝着朱棣拱手道:“陛下,定然是这李如柏教唆殿下,动摇国本,此为佞臣,请陛下从严惩处此子,以儆效尤!”
李如柏此刻心中万马奔腾,有一万句草泥马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我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如此对我?
朱棣有些头疼,正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突然又冒出来了个李如柏,更加头大如斗,正欲说话,却听李如柏年少气盛的声音传来:
“杨大人,先抛开陛下管教不严这个问题,大人您如何认定长孙殿下不务正业?”
朱棣顿时有些意外,李如柏这是要做什么?和朕的这几位大臣讲道理不成?
杨荣怒发冲冠,这不是明摆着的问题,还需要解释个甚?,于是怒哼一声道:“这还不够明显?这还不够不务正业?”
李如柏摇了摇头道:“杨大人,此言差矣。所谓的不务正业,只是几位大人的主观印象,几位大人觉得长孙殿下未曾按照几位大人心中既定的路线发展,于是就言之凿凿,说什么不务正业。”
“可是几位大人如何就知道长孙殿下如同那普通商人一般,经营御皂坊只是为了那些铜臭之物?”
听到这话,金幼孜有些好笑的看了夏元吉一眼,夏元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二人算是看出来了,李如柏这是话中有话,顺带还嘲讽了夏元吉一句。
杨荣又道:“这天下,谁人不知商人低贱,商人逐利,只知蝇营狗苟。长孙殿下既然从了商,经营了那御皂坊,如何不是为了那些铜臭之物?你这小儿,莫非是在戏弄本官不成?”
李如柏摇了摇头道:“杨大人此言又差矣,商人逐利是不假,长孙殿下经营御皂坊也不假,可是经营御皂坊并不能说明长孙殿下就是为了那些铜臭之物,也不能说明长孙殿下不务正业。”
“相反,长孙殿下这是为国为民,为大明百姓谋福祉,更是为了学习和实践如何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若是如同诸位大人心中所想那般,让长孙殿下整日坐在家中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到了最后却变成一位五谷不分,善恶不辨之人,岂不又是一位何不食肉糜之君?”
金幼孜正欲说话,却被夏元吉一把拉住,朝着他摇了摇头,随后朝着杨荣的方向示意。
夏元吉的意思是让金幼孜不要再掺和进去了,免得传出去说他们几位大人欺负一个黄口小儿,既然杨荣喜欢抬杠,那就交给他好了。
金幼孜愕然,杨荣这是和李如柏杠上了啊。
至于胡广,表态之后就缩在一旁,义愤填膺的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之后,便默不作声。
杨荣气急而笑道:“哈哈~荒唐至极!既然如此,你且说说殿下经商是如何的为国为民,为大明百姓谋福祉?是如何的学习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的?本官倒要看看你这小儿是如何的颠倒黑白的!”
李如柏淡淡道:“颠倒黑白学生可不敢,学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首先说这御皂坊,众位大人只知御皂坊有香皂,不知可曾听说过御皂坊的肥皂?”
金幼孜等人面现迷茫之色,这时夏元吉道:“这个肥皂,本官家中有用此物,听家人说,此物洗起衣服来,挺方便的,而且洗的衣服,不用棒槌捶打,倒是省了不少布料。”
李如柏朝着夏元吉笑了笑道:“不知夏大人可知这肥皂售价几何?”
夏元吉对钱很是敏感,因此倒也记得价钱,于是答道:“本官记得没错的话,应当是十文钱一块。”
李如柏伸开五指道:“夏大人好记性,不过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价格了,如今这肥皂的价格,已经降到了五文钱一块。”
接着李如柏又面向杨荣道:“杨大人可能不知道这肥皂的用途吧?”
不待杨荣回答,李如柏便接着道:“简单来说,这肥皂就是用来洗衣服用的,当然,洗澡、一脸也可以……”
“杨大人可能要问这和民生又有何关系?那杨大人可知百姓们的衣物为何大都破破烂烂全身补丁,有些甚至连补丁都打不起?”
完全不给杨荣讲话的机会,李如柏自顾自的说道:“究其原因是百姓们家贫,长年累月只有一件衣服可穿,硬生生给磨破的!可是百姓们干脏活、累活的时候,生怕磨破了衣服,大多都是光着身子干活,纵然如此,衣服还是破了!”
“为什么呢?一件衣服,纵然穿的时候再仔细、再小心,终有穿脏的一天,终有需要清洗的一天。而百姓们洗衣服大多都是用捣衣杵捶捣,用搓衣板或者直接在石板上揉搓,几次下来,衣物就破破烂烂。”
“此事想必诸位大人未曾所见,未曾所听吧?或者说见了也只会感叹几句‘河头时有浣衣人,处处春流漾白苹’?”
在场几人皆有些动容和惭愧,这些事情,他们确实不曾关注,而李如柏最后一句嘲讽……
胡广打圆场道:“此事不过是些许小事,我等经日忙于要务,不曾听说也是人之常情嘛~哈哈~哈哈~”
李如柏却不搭理他,只是盯着杨荣道:“杨大人可知这五文钱一块的肥皂,百姓们有多喜欢?每次洗衣之前只需涂抹少许于衣物之上,用水浸泡之后,再稍微用力揉搓,洗衣的效果便远远超过用捣衣杵、搓衣板反复揉搓捶打。”
“五文钱一块的肥皂,足够一家普通的百姓洗一年的衣物,最重要的是还不会洗的破破烂烂的,一年省下来的布料、针线足够百姓们年底多添件新衣,多买点儿糙粮,过一个‘富裕’的年!”
小时候住外婆家,跟外婆去河边洗衣服,就是用那种胳膊粗的捣衣杵来回的捶打。有些衣服洗之前还好好的,洗完抖开,就发现破了个洞,那时候不懂事,还喜欢用手把小洞戳成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