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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回 东方朔偷逃傀儡线 新傩面相赠刘永年
    “还能怎么办?”馥芝没好气的说,“这么会掉眼泪在我身上蹭有什么用,抹到官家手心里才不白流!”



    杨婠发愁道:“可...可方才娘娘都拿圣人没辙,官家的话她会听吗...”



    “真蠢,太后娘娘那不是拿她没辙,是...”馥芝顿了顿,自觉差点说出不该说的,慌忙压低了嗓子改口,“是权柄到底不在她手里。但咱们不同,最能和官家亲近的是你我不是?此刻官家兴许还不晓得坤宁殿的安排,得赶紧告诉他才行。”



    她显露出的这点慌张岂会逃过杨婠的眼睛。“那...”杨婠全当没看到,试探着问,“先等官家下朝?”



    “嗯。”馥芝点点头,眼珠子乱窜一通后,打发她道,“窝囊的我心烦意乱,你且先回去,我一个人再想想法子。”



    “也好,我实在无能,惟有仰仗姐姐。”杨婠带着哭腔说完,用一方帕子作势拭了下泪,由碧袖扶着一趋一步的离开,只留馥芝采薰在慈寿宫呆了半晌。



    下午,教坊。



    菊三四虽然没有空,但早晨也把辛夷叫到身边自己练习,片刻不准她耽搁。



    踮了一个时辰的脚,就开始劈腿。说来这些基本功辛夷练的时间不长,真称不上扎实,因此腿筋总有些僵硬。菊三四今天不能亲自督促,遂让她整个身子紧贴在墙面,横了一块木板在她背后稳住身形,命她伸开腿站在原地一点点往下探。



    什么时候能挨着地,什么时候才算有了个雏形。



    不能哭,不能叫苦,哭了苦了,那就是不够软。



    他原打算让木翠儿帮她从肩膀逐渐加劲压下去,可东西班那边腾不开人手,只好作罢。这样练到未时,整个教坊愈发杂乱,菊三四终于觉得人来人往不是事儿,便放辛夷独自去玩。



    两个时辰下来,纵是晨冬冻骨,也搞得她筋痛腿酸,苦汗涔涔。但辛夷兴致不减,回六尚局擦一擦,换了衣裳就直奔搭傀儡戏的瓦子,等着看祭祀排演。她今天一直掖着的那个钟馗小妹的面具,这时候终于能拿出来戴,心中欢喜得紧,更把一日的辛劳也忘记。



    疾步来去不过三刻的时间,就到了地方。眼看着宫里的傀儡伎艺人都已站齐,却有一个台子迟迟还未开演,纵然不晓得中间是否有差池,她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今天这出戏若在宫里看,那表演者当有悬丝,杖头,大影戏,肉傀儡,水傀儡五种。其中水傀儡需要专门搭建的“水池”与“水亭”,因而不宜对宫外。且此次排戏是为着求雨,更不能让百姓瞧见宫里水钋满满,舟船连连惹人厌。



    但除了另外四类,辛夷还在无人的戏台上瞅见一拨没见过的制备:戏台中间摆着偌大雕木彩栏的圆座,圆座旁有一宽距近丈的木箱,箱子里装的什么不甚清楚,但箱子后躲人的隔间,比在宫外看见的大得多。



    她问过别的宫人,才晓得这就是贾尚服说的新玩意儿——药发傀儡。



    而药发傀儡是何物?



    辛夷再打听不到更详细的,只略微知道此物是衡阳伎艺人进献到宫里的玩意儿,不仅自行可动,甚至能飞天散花,腾云驾雾。早先官家娘子们都已经看过许多次,对宫外表演却是少有,因此还特意选取了能听取天意的明目:《东方朔偷桃》。



    单说自行可动,并不稀罕,那腾云驾雾——纵然大伙以讹传讹有夸大的嫌疑——却是闻所未闻。她不禁开始猜测,今天既然排的是《东方朔偷桃》,等阵儿在天上飞的会是西王母,还是她的座驾青鸾呢?念及此处,她愈发的迫不及待想一睹为快。



    正自好奇,忽然身后稍远的地方传来万福的声音。



    辛夷听着万福的对象是有两个人,便回过头随同大家一起问安,待抬头细瞧,来者不是许氏带着刘永年是谁。



    许氏没注意到她,自顾自的脸上浮着满满当当的喜气。



    陪着永年出来玩耍,不用在资善堂犯困,亦不必与雪香阁的婢子们交恶,她其实同永年一样轻快。她与几阁几殿,尤其干杂活的宫女们都熟,以前也没计较过身份,随时随地的就能和她们谈天。此次同样如是,这不还没等别人站稳,就已经开始和她们闲话起来。



    “未时都过了一半,咋还没开演?”她逮着个人问,“孩子等着看戏,我以为出来晚了,一路紧赶慢赶呢。”她话虽是为永年着想,但由于自己也没看过排演,所以心中亦觉得痒痒,甚至以为比正经八百的观摩一场,要来得有趣得多。



    那女子答:“夫人,云韶部的傀儡八人全部在各自的戏台,没晚。”



    “孩子不想看那些,就打算看这个新物什。”许氏指着药发傀儡的戏台道。



    “这个啊...”答她话的这个女乐好像知道不少内幕一般,眼珠子左右瞟了瞟,虚着声音补充说,“这个台子的师傅,方才硬生生被教坊都知划分为外面的赶趁人(街头傀儡师),说他头一次进宫,所以得学规矩,免得官家临时召见。别看是特意来献技的,夫人要是打算看,怕得等一阵才成了。”



    许氏略有不满,嘟囔道:“这个小道情,闹什么幺蛾子。”然后低头慈声问永年:“闷了吧?”



    永年瞪着大眼睛,老老实实的说:“夫人,永年不闷。”



    许氏颔首朝四周打望了一圈,又摸了摸永年的头,指着戏台前头笑道:“那边有别的娃娃,瞅瞅,还戴着面具呐,多好,咱们去和他耍一耍如何。”



    永年点点头,但小嘴下唇抿上唇,严丝合缝撬不开,估计是有所顾虑。许氏不免叹了口气,原以为今天不用去上课,能令他自在随意些,不想还是这般拘谨。她拉着永年的手朝辛夷的方向走,边走边嘱咐:“等下问问人家,这么漂亮的面具从哪里来的,也让她领你去讨一个。”



    永年一愣,歪着头对许氏说:“可是娘亲不许我随便讨东西。”



    “呆话。”许氏笑笑,耐心的解释道,“讨不讨在其次,这是让她带着你玩呐。”



    “可...”永年小声说,“娘亲也不喜欢我和别人玩,会耽误功课。”



    “今儿不是没功课嘛。”许氏接口道,“咱们别告诉她,她就不会不喜欢啦。”



    永年才使劲点点头,恭敬的说:“听夫人安排。”



    二人谈话间已走到辛夷身后,辛夷只得再万福了一次。



    许氏端量着面前小乐童的打扮,只觉得她这外头一身印花彩绘蝶恋缨络的细窄长襦,脖颈见隐约可见薄薄一层浅紫色克丝紫鸾鹊谱的里子,分明是同样的款式,却用着高出半截的料子。加上别人都没有的精巧傩面,处处都显得她与其她女乐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