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轲比能落马,关索第一时间勒住缰绳,然后飞身跃下马来。此时的奔云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垂着脑袋,四条腿都在颤抖。看到这一幕,关索略十分心疼地拍了拍奔云的脖子,随即卸下它背上的马鞍,尽量减轻它的负担。而长时间奔跑的奔云也饥肠辘辘,开始啃食起地上的野草充饥。
至于轲比能,结结实实地从马背上摔下来后,虽然未死,但身上也有多处骨折,痛地差点昏阙过去。在地上呻吟了好一阵子,轲比能才艰难地想要爬起身子逃命。然而,背上却又什么硬物牢牢顶住,令轲比能动弹不得。
“束手就擒吧”关索已然来到轲比能身后,用刀背将他抵住。
“关索小儿,你你不曾中箭”轲比能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问道。
“哼”关索也不多话,直接将那支被自己接住的箭矢往轲比能面前一掷。看清之后,轲比能呆了片刻,不由发出一阵悲怆地大笑“哈哈哈当日辛毗称赞你智勇盖世,我还不信谁想今日,却在你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关索,我轲比能服了”这一次,轲比能是真的心悦诚服了。
擒获轲比能后,关索顺带缴获了轲比能的黑色宝马,随即返回,路上也与丁奉等人汇合。而马超那边,早已解决了修武卢与那近千鲜卑骑兵,先用弓弩,再全军出击,人困马乏的鲜卑人虽有斗志,但战斗力实在有限,很快便全军覆没,修武卢被马超亲手斩杀。只是这群鲜卑人并无一人投降,也收获了汉军的敬意。
张嶷那边也完成了伏击战,马超此刻正率军在灵武谷打扫战场,收缴物资,并四处搜捕鲜卑残兵。关索得知后,立刻赶到灵武谷。
“启禀骠骑将军,敌军魁首轲比能现已擒获”见到马超后,关索第一时间报捷,并命士卒推上一瘸一拐的轲比能。
“好长寻果然不负我望”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轲比能,马超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哼骠骑将军”轲比能却是打量了一眼马超,不屑地冷笑一声,“往日久闻马超之命,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与关索相比,相差甚远”
此话一出,马超身边的将士,包括关索本人都是尴尬不已。关索也没想到这个鲜卑人竟会出言挑拨,无论是发自真心还是别有用心,都让关索犹如吃苍蝇一般恶心。
怎料,马超却是不怒反笑“呵呵长寻乃我大汉青年俊杰,能得仇敌称赞,足见其日后定能成为大汉栋梁在我之上,又有何奇”
“骠骑将军过誉”关索更没想到马超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赞扬自己,也赶紧谦虚地回应。
很快,马超身后的士卒又把乌度台推了上来,同为阶下囚的父子相遇,彼此都是面如死灰。
马超目光锐利地望了一眼这对父子,正色喝道“轲比能,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轲比能傲然一笑,倔强地扬起头颅“我轲比能驰骋草原一生,也算一方雄主今日沦为你等俘虏,岂会屈膝乞饶,为你等招降鲜卑将士可速杀我”
“孩儿也愿一同赴死”乌度台见父亲存必死之心,也毫不犹豫地高叫道
“好,不愧是我轲比能之子”轲比能欣慰地看了一眼乌度台,并没有乞求马超放过自己的儿子。
轲比能和乌度台的气节倒是让汉军将士十分佩服,但已大局为重,谁也不会起怜悯之心。关索第一个开口道“骠骑将军,轲比能贪图曹魏钱财,且与我军结下大仇,若使其回到草原,必成我军大患”
“骠骑将军,轲比能深得人心,而昨夜逃出灵武谷的鲜卑将士亦有不少若知轲比能尚在,保不准他们会冒死前来搭救”张嶷这时也出言劝说。
本来马超还想着要不要把轲比能父子押回成都,交给刘禅发落,但再三权衡后,马超终于拿定主意,高声道“将轲比能父子带下去斩首,并将轲比能首级传阅三军”
马超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待战事结束,便将他们父子葬在卑移山”
“哈哈卑移山风景甚好,名字里还有一个卑字,我能长眠于此,再好不过了”在豪放的大笑声中,轲比能与乌度台被汉军刀斧手带了下去,一代草原枭雄就此落幕。
望着这对父子远去的身影,关索不由想起历史上关羽和关平也是一同被东吴处死,也是微微摇头,如果轲比能经得起钱财的诱惑,在曹魏衰弱的同时继续发展壮大,而不是大老远地来凉州与汉军交战,或许能有一个比现在更好的结果。
“将军”
就在关索独自感慨之时,身旁突然响起将士们的惊呼声。关索转头一看,只见马超的口中正不断喷出鲜血,身子摇摇晃晃,若非马岱上前扶住,恐怕早已倒下。
“看来我命也不过须臾”马超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更兼方才激战,病体终于到达了极限。此刻的他,脸色已然十分惨白,声音也非常嘶哑。
“将军”身旁除了关索、马岱与几个亲兵外,其余之人皆是始料未及,不知所措。跟随马超多年的将领士卒,更忍不住眼眶泛红,流下泪来。
“生死有命,你等不必如此。我久病难愈,便知会有这一天”马超显然早已看淡生死,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望着灵武谷内满地的鲜卑尸首,马超仰望天空,感慨道“我马孟起本为大汉忠良之后,却也半世为雄,割据一方今日能再为大汉建功立业,大破鲜卑,想来也能无愧国家先祖了”
马超说完,又转头望向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马岱,叮嘱道“马岱,你与我同为伏波将军之后,我阖家满门皆被曹操所杀,独子马承尚幼,望你能继续为国尽忠,切勿辱没了马家之名。”
“兄长放心”马岱早已泪脸满面,哽咽着点了点头,“小弟记下了”
谷鹫san马超微微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回顾身后亲兵“牵我马来”
“将军,这是”几个亲兵皆是面面相觑,就连马岱也不知道马超要做什么。
“不必多问,牵来便是”马超正色道。
亲兵们不敢违命,连忙将马超那匹能征惯战的白马牵来,马超艰难地支撑住身体,想要跨上马去,马岱想要帮忙,却被马超阻止。
在无数将士的注视下,马超终于骑上自己的战马,却已粗喘连连。他平复了一下气息后,目光落在了关索身上。
“长寻,陪我去走一段。”
关索微微一愣,没想到马超会在这个时候想要与自己独处,着实让他始料未及。但关索怎会拒绝,连忙拱手道“唯”
“其余之人,继续清扫战场,打探消息”马超再次环顾众将士,用尽力气,高声大喝,“我们与鲜卑的战争,尚未终结”
就这样,马超不带一人,与关索并行骑在灵武谷的山路上,往谷口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等到身后再无汉军的身影后,马超方才悠悠地问道“长寻,听闻你见识过人我倒想问问你,此时此刻,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关索沉默一阵,方才回答道“骠骑将军一定是在思念亲人吧。”
“噢”马超下意识地问道,“何处亲人”
“我知骠骑将军有一女一子,但骠骑将军此刻思念的”关索从马超先前的话语中已然读出些什么,随即叹息道,“应该是那些故去的亲人吧”
“不想你洞察人心,也是一绝”马超也不由得一阵感慨,“我闻你乃关云长庶子,自幼不受父兄青睐。但如今你功业更胜关云长,圣上丞相器重,军中将士敬服,着实让我羡慕”
关索没有言语,静静地听着马超的诉说。
“我原为马家庶子,无法袭承家业适逢汉室衰败,我便有了难以克制的野心”马超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更是无限感叹,“我自幼跟随先父征战杀伐,死在我手上之人不计其数我也自认不会再有忠孝仁义”
在这个时代,想要有一个说说心里话的知己,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许是因为马超推心置腹的缘故,关索心中也不免动容,壮着胆子,问道“骠骑将军是后悔了吗”
“后悔”听到这两个字,马超淡淡地笑道,“我马超在这乱世纵横拼杀三十余年,也算有个善终,于我而言,此生倒也不足为憾。”
“只是,对我马家而言,我着实是个罪人”说到这里,马超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惆怅。
父亲、弟弟、发妻、孩子、以及无数被自己害死的亲眷即便马超如今官职显赫,有些事依然无法忘记,甚至夜间梦中,也常常梦到他们向自己索命
好在这一切,即将划上休止,自己的落幕尚算圆满。
在关索的印象中,马超一直是一个雷厉风行,勇猛果敢之人,没想到终究还是有脆弱的一面。一念至此,关索心中也有一丝不忍,想说些安慰的话,最终也没有开口。
马超长叹一声,缓缓说道“长寻,你我曾一同作战,我便劝你一句,千万要以我为戒”
“谨遵骠骑将军之训”关索郑重地拱手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确实不假。不管马超生前如何,他这一刻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关索也完全铭记于心。
“骠骑将军,索斗胆问一句”关索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日后有人问起将军,索该如何回答”
“呵但说无妨”马超脸色全无的脸上,竟露出一个傲气的笑容,“功则勉之,过则戒之事皆由我马超所为,难道还怕后人议论”
走出灵武谷,前方道路也越发宽广,绿草成荫,加上谷口正对东方,已经升起的太阳耀眼夺目。马超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后面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吧你且回去整顿兵马吧”
“关索领命”
关索理解马超的心情,这最后一段路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他随即停下奔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驰骋凉州的虎将,那曾经伟岸的身躯,眼下尽显苍颓
关索本想再最后开一次口,但还是克制了冲动,默默地转马离去
刚刚升起的朝阳充满生机和活力,而孤独的马超则在阳光之下,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半月之后,骠骑将军马超病故的消息传至益州,诸葛亮深感痛惜,为之垂泪。天子刘禅亦下诏追思马超多年功绩,赐予谥号“威侯”,其子马承袭爵斄乡侯,马岱加封昭武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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