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姜子牙醒来,整整一上午都没能找到宋异人,唯有喊住一名庄童道“你家老爷何处去了”
“回二老爷话,老爷想必是收租去了,您且等等,最多不过晌午应该就能回来。”庄童既拘谨,又恭敬地说道。
姜子牙点了点头,正打算回去打坐一会儿,只见义兄异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望着他大笑道“恭喜贤弟,今日大幸啊”
“幸从何来”姜子牙一头雾水,见他笑得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朝歌城内有一大户人家,诗书传礼,家族文华,前段时间因为得罪了人,遭了破家灭户之灾,全家都被被卖入了商行里”宋异人道。
姜子牙闻言眉头渐渐拧起,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仁兄,这并非是什么幸事罢”
“贤弟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宋异人摆了摆手,道“今日不是想着为你觅一段良缘吗
我就进了城,多方打听,打听到这户人家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姑娘,生的是年经貌美,性格是温柔可人,只可惜命不好,遭家人拖累,被卖入商行。
我知道这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将这一家人都解救了出来。在安置他们的路上,我和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发现确实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女子,于是便对她说了你的事情。
不过我没说你已经七十有三,只是说你比她稍微大上一些。贤弟你脸上连个褶子都没有,身材也没有佝偻,只要将这满头白发染黑,就算你说四十岁别人也看不出来”
看着面前老大哥絮絮叨叨的样子,姜子牙内心五味杂陈;各种莫名的情绪不断翻涌,如鲠在喉,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贤弟啊,为兄这不是在逼你,而是在担心你啊”说了半天都没有得到一句回复,宋异人念头一转,深深叹了一口气“一生无家,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孤苦飘零,你就算修道有成,多活个三百五年,难道不也是苦熬岁月修道是为了延长生命,最后有用延长起来的生命继续修道,周而复始,日后到了油尽灯枯时,你心里难道就不觉得遗憾”
“仁兄,我只是觉得,此事还能从长计议”姜子牙艰难地说道。
“我把那家人安置在了咱们村东头的三间瓦房里,距离这里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就带着你去登门拜访。”宋异人摆手道“对了,如果你染发需要什么东西的话,直接找庄童,让他去城里置办。”
姜子牙无奈地说道“仁兄,我心里还有大道”
“修道和灭人欲完全是两码事吧”宋异人道“玉皇大帝算不算顶尖了的修道神圣他还有王母,还有仙妃呢,你的大道再大,能大过他老家人的所以说,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作为一个男人,你若是这个时候退缩了,那可就真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姜子牙被说的无言以对,一点脾气都没有。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明天就直接告诉我,我再去找那户人家说清楚。”宋异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一叹,转身背着双手离开此间。
姜子牙抿了抿嘴,静默许久,缓缓抬步走出庄园。
当他真正将目光放到自身周围的环境时,他看到了追鸡撵狗的半大小子,看到了手捧野花的可爱姑娘,看到了一对农家夫妇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拌嘴看到每个人都有家,每个人都有根系,唯独他自己,打记事起就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没有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记忆
渐渐地,他走出庄子,来到田野间,感受着略带清寒的风扑打在脸上,眼中浮现出一丝迷惘。
不知不觉间,天黑了,姜子牙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如梦初醒,转头望向身后平静的小乡村,只见百家灯火
“家啊”姜子牙再度轻声呢喃。
宋异人猜不着姜子牙究竟会作何选择,而对方的不同选择,则决定着自己不同的命运。
他感觉自己现在仿佛站在天宫和地狱的交接口,左边是天宫,右边是地狱,一边温暖,一边寒冷,冷热交替,令他彻夜难眠。
“阿嚏”
“阿嚏”
次日,清晨,宋异人顶着一对熊猫眼,穿着一套厚厚的棉袄,打着哈欠自卧室内走了出来,刚刚见到太阳,便不受控制的打起喷嚏来,浑身上下直哆嗦。
“小柳,二老爷起来没”伸手唤来随时关注着庄园动态的庄童,宋异人揉着发痒的鼻子问道。
“回老爷话,二老爷自打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庄童躬身道。
宋异人眉眼间浮现出一抹忧色。
看起来情况不妙啊
“仁兄。”正当他沉思间,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自他不远处响起。
宋异人微微一愣,抬头望了一眼,顿时间傻在了原地。
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长衫,黑色短靴,脸颊消瘦,身材消瘦,双眸却熠熠生辉的中年男子身姿笔挺的站立院中,那乌黑的头发以及墨黑色的胡须,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时间竟是有些耀眼
“贤弟”
看着满脸震惊的宋异人,姜子牙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此可合了仁兄心意”
宋异人惊叹至极地说道“我只是让你染个发,你这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啊”
姜子牙脸颊微红,轻咳道“在昆仑山上虽然没学到什么高深的道法,但塑性易容之术还是学到了一些皮毛。”
宋异人围绕着他转了一圈,道“易容术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假象”
姜子牙摇了摇头“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对于吾等修道之人来说,容貌这种外在的皮相,全看自己的心情和需求。”
宋异人笑道“让你说的我都想去修道了。”
他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可姜子牙却当了真,叹息道“太迟了,四十年前仁兄若是随我一起上山,或许还能和我一样,拥有一线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