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助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代居然也可以联系到八岐大蛇。
它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受到了八岐大蛇控制的狐之助, 因为有了对方的放行,所以才能够一次一次地去往那个特殊的空间,去向八岐大蛇禀告自己任务的完成进度。
但是它现在知道了, 事实恐怕比它料想到的,要更加令它难以接受的多。
狐之助再次见到八岐大蛇的时候,对方的神魂正处在一个十分奇特的状态里, 外界里的身躯已经死去,本来应该泯灭的灵魂也应当随之一起消散,但……最终还是保留下来了一部分, 而这,也是祂后面可以图谋复活的基本。
那个特殊的空间还没有建起, 八岐大蛇是真的要沉入到了死亡的彼端,它的到来反倒是打破了这无限沉沦的一幕。它站在计秋的肩膀上,凝望着开始骚动起来的八岐大蛇的神魂,它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最后, 它看了一眼计秋,径直以身投往而去。
它可以感受到, 有一缕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向前,直到它融入了八岐大蛇的“身体”里。
…………
“你说红叶在被一位付丧神追杀?”夜谈社里,夜斗有些惊奇地询问着八咫乌,在接收到大天狗的命令以后, 代号“八咫乌”的鸦天狗就特意去询问过聊天室里的社长, “鬼故事迷”倒是没有说出自己当年在冥界以外的见闻,在听见大天狗的名号以后也只是愣了一下, 直言自己没有多少消息。
“如果从冥界里也没有办法得到线索的话, ”鬼故事迷在最后加上了这么一句话:“那么就只能是出自那位大人本人的意愿了。”
它还没有说的是, 可以让自己的踪迹被隐去,昔年那位命令它打开冥界之门的那人,影响力恐怕也非常的大。本来嘛,如果不想付出超乎预料的代价走邪道去转生,能够成功转世的,就没有听说过有哪几位。幽冥之所的威严,又岂是普通的人类可以挑衅的了的?
鸦天狗叹了口气,它当然知道,如果是那位大人的手笔,的确是可以避开雪女和大天狗大人如此之久,但它也没有办法,平安京的时候它只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妖怪,没办法插手那几位大人物的关系中去,但不管如何,它还是希望大天狗大人能够在千年后得偿所愿,哪怕它对于那位“晴明大人”畏惧如虎。
“哈哈哈哈,什么付丧神这么厉害?”夜斗幸灾乐祸地嘲笑道:“可以将那个疯女人折腾的这么惨?还逃跑?她也有这一天?”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玩笑一般添上了一句:“该不会是刀剑化身的付丧神吧?”
“看其剑气凌厉,本质上应该和刀剑差不离,”八咫乌严肃道:“是一柄相当锋利的凶器。”
“……”夜斗打出来一串省略号。
“怎么,你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对于夜斗的反应有些好奇,八咫乌随意问道。
“没,”夜斗简短回道:“就是挺惊讶的,付丧神里面还真是什么类别都有啊,那岂不是那些名刀名剑也有化身成人的可能?”
“是啊,”八咫乌感叹道:“历史上的有名气的武器还真不少,等它们真的成为了付丧神,那也一定是非常漂亮的形态吧。”
夜斗“敲”了一下兴致勃勃地在聊天室里“水群”的森川咲子:“你哥呢?”
“啊,什么?”森川咲子没反应过来。
“我记得你哥的身边好像就有几位付丧神,”夜斗耐心道:“那晚从那个公墓里出来的时候,那两个衣着外貌都极其华美的男人,他们不就是由刀剑化身成人的付丧神吗?”
森川咲子被提醒着记了起来:“好像还真是……唔,你是想说,那追杀在红叶鬼女后面的付丧神,很有可能是我哥派出去的?”
她看了一下聊天框,确认了现在自己是处于“私聊”当中。
“除了他,”夜斗道:“我不记得我还从哪里看到过刀剑的付丧神。”
森川咲子沉思了良久,最后忽然发过来一个傻笑的表情图:“我哥这么厉害的吗哈哈哈哈!”
夜斗将自己额边生出的黑线抹去,他确定了自己的这位憨憨朋友一点也不知道她那位哥哥的底细,没有再试图从那边抠出点什么,他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夜斗就知道森川久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类人。和心思深远的人打交道,他总是要兴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避免自己落入某种圈套中。而之后他也尽量避免和这位森川咲子的哥哥直接接触……但是现在看来,他或许还低估了森川久身上所代表的神秘。
为什么要去追杀鬼女红叶呢?是对方哪里得罪了他,还是说,红叶触碰到了他的某些秘密?大妖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吗?
他抬起头来,见到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上,挂在弧形的拐角建筑上的大型屏幕上正播放着“森之御神”神社中山崎首相肃穆郑重的祭拜仪式;远处的喧嚣声传进夜斗的耳朵里,数千人组成的游|行队伍正缓缓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带着面具的参与者们穿着崭新的衣束,他们举着灯笼,抬着神轿,吹笛敲鼓地游|行而过,居于中央的舞者们边走边跳,樱花的花瓣从上空中抛洒而下,落到队伍与行人的头肩上,散发出恬淡轻薄的香气。
而这样的盛景还要持续一天,另外的三支一样的队伍同样是从其他的三个方位中一起出发,也就是说,今天的京都城里一共有四支祭神的队伍绕着这座城市不断欢庆……
啊啊,好羡慕啊……
夜斗咬着牙齿 “满目嫉妒”地望着这一切,先前对于“森川久”的些许揣测还有忌惮,在另一位神灵格外强烈的对比之下,瞬间就被他抛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
计秋回到本丸当中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深紫色长发披散下来的陌生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华美繁复的狩衣,胸前盘踞成蛇一样的银饰首尾互咬,他袖中伸出的双手皮肤俱都是一种幽幽的紫色,一张苍白到过分的脸上嘴唇深黑,一对眸子泛出血一样红色的光,鳞甲化为了装饰点缀在衣装上,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张骨质长角的森白色的面具,见到听到声音一个个跑出来迎接的刀剑男士,他的唇边溢出了一抹满含深意的笑。
率先出来的也同样是一位之前没有在本丸中见到过的新的刀剑,他有着一副端丽清雅的容颜,一双眼睛犹如深蓝的夜空,其中各有一轮新月映照,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极深蓝色的狩衣,胸前着有弯月的图纹,护颈与护肩是由金色的绳子与甲片编织成就,其下身的袴裙是淡灰的颜色,鞋履是一双传统日式的草鞋。他的头发由坠有流苏的发绳束住,略略垂挂在右方,在见到计秋归来后,他露出一抹优雅且宽宏的笑。
“主公大人您回来了吗?”他的双眼微弯:“本丸里的大家都很想念您呢。”
但随后他就稍稍睁大了眼睛,一双明亮的双眸中透出久违的认真:“还有……这位是主公您的客人吗?不知道我可有幸,得知您的名讳?”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位极度危险的人物,他握在手里的刀剑本体正不断地发出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的嗡鸣,这是从前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
男人笑容有些慵懒:“才分别没多久,三日月你就忘了我吗?”
三日月宗近,也就是本丸中最新锻造出来的刀剑,他端正了神态,十分肃穆道:“客人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可惜,在您的面前我也实在轻松不起来,”三日月宗近一旦认真起来,平日里的那些温和雅致统统都化为了庄重:“还请告知姓名与来意,否则的话,我等将不得不用最高的规格来招待您。”
男子看了一眼计秋,对方正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真是个恶劣且无情的性子啊……男人心中闪过这样一声感叹,随后他唇边就挑起了一抹笑意:“明明你的本体还是由我亲手打造而成的,现在才过去几日的时光,你就已经把辛苦劳作的工匠给完全忘记了吗?”
“我……”三日月宗近刚想要说些什么,他忽然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不是指的那位在历史中将他打造出来的刀匠,他指的是将他在本丸中的塑体而出的锻造,而之前一直在锻刀室里工作着的是……
“你是狐之助!”三日月宗近也不由得露出十分吃惊的神情,他身后的那些刀剑们更是七嘴八舌地惊叹起来。
“这怎么可能?”加州清光首先质询起来:“狐之助只是时之政府批量制造出来的式神,从来就没有化形而出的前例,你怎么可能……”
他相当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男子的形体,这种危险且高傲的神态,和狐之助那种毛茸茸的矮小的身形完全不搭!
“你们不是本来就没把我当做一般的狐之助来看待的吗?”男人也不介意用狐之助来称呼自己,他微一挑眉,不以为意道。
鹤丸国永拦住了就快要奔出去的加州清光,他面上笑意不变,但熟悉他的人都可以看出他隐藏于其下的极端的戒备:“不论你到底是谁……”
他们这些刀剑男士本来就是完全防备着那位奇怪的狐之助的,若面前这男子真的是由狐之助转化而来,这只会让他们把那种警惕的心理再次放置到他的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