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空气清新依旧,她近乎贪婪的吸了一口,她现在有身孕,做出这样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可她却不后悔,不管他信不信她,她也要向他解释清楚。
曦月又深吸了一口气,抬步穿过辉煌壮丽的皇宫建筑,宫里高楼林立,琉璃瓦片反射出刺眼的金光,她微微眯眼,走得更快了。
她到北洵不过三月有余,寄月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可此时的皇宫对她来说,却是那么陌生。
或许,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只是她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公主殿下”前方突然走来一个面色忧郁的丫鬟,她扎着一个简单的平髻,低头朝她行礼,清秀的两弯眉毛下耷着。
“不必行礼了。”曦月一心想着去军营的事,压根没抬眼看她。
丫鬟却叫住她“曦月公主。”
她微微皱眉,回头“有事就赶紧说。”
丫鬟胆子很小,被她不悦的表情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站定,缩着脖子道“我我可以跟着公主吗”
曦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全皇宫的人都知道,自从十年前蝶雨死后,她身边再也没什么贴身丫鬟了。
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大概也就刚刚及笄大小,眼里有着小鹿般的惊恐,似乎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的惊吓,这样的人跟着她,只会误事,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不必了,我不需要任何人跟着我。”
女孩好像是被她冷冷的话语吓着了,以至于话哽在喉咙里,好久才憋出来,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我我是蝶雨的妹妹,是今年刚入宫的宫女,姐姐离开前经常寄信给我,说公主待她很好,叫我不要担心”她终于抬起头来,眼里已闪着泪花,语气近乎卑微“所以,曦月公主你能将我留在身边吗就让我,来替姐姐完成她未完成的使命吧。”
她本是转身要走的,听到这话却猛然顿住脚步,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来,女孩长得小气,不是贬义,而是说她五官都很小,皮肤也很白,柔弱得仿佛一块白玉牌,叫人一捏就碎,和她姐姐一点也不像。
这样的女孩,居然说要跟在她身边完成使命
她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
还真是跟她的名字一样,很小。
蝶雨对她很忠心,那时的她只有几岁,却对这个大她几岁的女孩印象深刻,小时候的很是调皮,每次闯祸后都是她替自己收拾烂摊子,蝶雨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寄月的公主皇子都有一个贴身丫鬟或者侍从,他们从小接受严苛的训练,往往武功高强,专门受命保护皇室血脉,蝶雨也是从一堆人里选出来的精英,她一心为她,却也因为她,死在了母后手上。
那件事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几岁的她,亲眼面对那样血腥的场面,吓得整整一月不敢出门,也再不敢要什么贴身丫鬟,她害怕,再有人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买单。
她对蝶雨一直是有着亏欠的,对眼前的小丫头也收敛了脾气,好声好气的跟她道“小七,跟着我一点也不好,会有掉脑袋的危险的,待在皇宫里做个杂役丫鬟,挺好的。”
“公主”小七是真急了,第一次这么大声。
她跑到曦月跟前,眼眶彻底包不住泪水,一路路滑了下来“小七不要待在这里,这里的人每天都冷着脸,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我害怕,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姐姐说了,公主是个特别好的人,你就让小七跟着你吧,小七保证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曦月微怔,抬手替她擦去即将掉落的泪珠,沉声问“既然如此怕生,为何要来宫里”
到底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她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小七哽咽着,身体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夹杂着浓浓的鼻音“爹爹和娘亲得了病,家里没钱医治,小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跟前,无依无靠,小七只能想到姐姐,于是便入了宫。”说到这她猛然停住,像是触动到某个无法抑制的点,眼泪止也止不住“小七询问了宫里当差的人他们都记不起姐姐这个人,只有管事的姑姑告诉我,姐姐早就死了小七太傻了,姐姐已经好久没给家里寄信了,我早该想到的”
“小七”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曦月觉得自己变柔软了,换做以前,若是哪个小姑娘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的,她准是会毫不留情的打断,心里还会厌恶至极。可现在,小七在自己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小七让她想到了无家可归的小猫,她哪里还舍得泼她冷水,不禁伸手将她贴在额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别哭了。”
她不会安慰人,生硬笨拙了些。
“一入宫门便再也无法出去,小七没有办法,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姐姐信里经常提及的公主,可是一打听,才知道公主竟嫁去了北洵和亲,小七是彻底走投无路了,浑浑噩噩的在杂事房过了几月,前几日听到寄月出兵的消息,心中才升起了希望,总算让我找到公主了。”小七强忍住哭,语速快得像是生怕忘掉只言片语似的。
她算是明白了,小丫头这是把她当成唯一的可以信任的人了,没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姐姐在信里多提了她几句。
多么天真,天真得就像以前的自己,别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也能记好久好久。
曦月深深看着她,拒绝的话就那么堵在喉咙里。
“妆都哭花了。”她突然轻笑一声,双手扶住她“既然要跟着我,那就别哭哭啼啼的,我可不想让被人笑话。”
母后给了她一个机会,那她,也给小七一个机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赎去她对蝶雨的遗憾与亏欠罢。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