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谈论自己的小说,杨素之已经能够很好的掌握住自己的表情。
“那可是一个封建社会,女人的身份地位决定她享受的生活和荣耀,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你让她反抗,要知道那时候七出里可就有一条‘妒出’之罪,
她要是真把小妾怎么样,那个侯爷还不晓得要闹成什么样,况且,她的性子本就善良绵软,以前在娘家就无依无靠的,现在娘家也还要看着她这个侯府夫人过日子,她哪儿敢乱动?”
“不过就这么个情节发展来看,女主她恐怕本来就没有多么的喜欢那个侯爷。”
“也不能这样说,她们刚成亲的时候,女主对侯爷还是有情分在的,反倒是侯爷这人,他恐怕才是从始至终没有真心待过女主的……”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杨素之在一旁听着,不知不觉间,就像是又回到了上辈子的场景里,和侯爷的情分啊……
大概真如大家说的那样,起先是有所期待,但生活嘛,总归是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细水长流,侯爷是庶子,因先侯府夫人的捧杀培养,性子早坏了。
后来机缘之下,他成了一家之主,继承侯爷爵位,兴许是有了权力,但其本身并没有驾驭这权力的能力,所以只学会了肆意挥霍。
杨素之想到她日夜劝诫对方的话,现在想来,其实更多的竟然是想要笑一笑那时的自己,她要如何才能叫醒一只装睡的狮子?
他不愿听自己的劝诫,自己又何尝愿意去说?
到最后,你不愿听,我不愿说,自然渐行渐远。
所以,若是此生还有这缘分,她定当为自己寻觅一个能够心意相通的丈夫,就像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哥哥嫂嫂们那样。
毕竟这是个极好的时代,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
苏子君很忙,每天除了上课,许多时候都在剧团排练,听她说,这次的排练,主要是针对十月一日的庆典,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有些时候,她还会因为排练直接留宿在外,也就是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让她在排练最紧张的前一周,病倒了。
这天有早课,杨素之几人依着自己的习惯起床出门,或锻炼,或看书,但奇怪的是,苏子君却没跟着起来,当时杨素之还疑惑,打算问一问她,却叫何芳拉住。
“她最近很忙,很累,昨晚回的太晚,兴许是太累了,叫她多睡一会儿吧。”
闻言,杨素之点头,跟着何芳出门了。
如今大家也差不多都形成或习惯了自家特有的作息,梅兰兰,邹明丽,郭邢丹虽然没杨素之何芳起的早,但也会在规定的时间起来,后早早进到教室去学习。
但让杨素之意外的是,等到她和何芳都回到了寝室,苏子君都还躺在床上,而邹明丽几人则是轻手轻脚的在做各自的事情,似乎怕打扰到她休息。
“最近挺幸苦的,让她再睡会儿,我算着时间了,再等十分钟唤她起来也不会迟到。”邹明丽看出杨素之她们的疑惑,连忙给她解释。
杨素之看了看毫无生气的苏子君,点了点头,随后就去收拾自己的事情去了。
“子君,子君该起床了,今天有早课。”梅兰兰收拾完去唤苏子君,但苏子君一直都没动。
几人见状都疑惑围过去,却发现苏子君怎么喊都喊不醒,杨素之上前将她被子揭开,却见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浑身还有可见的抽搐,伸手一摸,“她发烧了,快把她送到医院去!”
寝室几个女孩子不是没见过发烧生病的人,但像苏子君这样烧到神志不清的,还真是没见过,好在几人也还算冷静,连忙出去找人的找人,替苏子君收拾的替她收拾。
很快几人就决定好,由邹明丽和杨素之送苏子君去医院,其他人去上课。
等到了医院,检查下来,才晓得苏子君是因为压力太大,又连续多日没休息好,导致体力透支过度才生了这场病。
医院给开了吊水,原本邹明丽是让杨素之回去,自己在医院照顾苏子君的,但杨素之却说:
“你是班长,有咱们班同学家里的联系方式,子君生病的事儿,老师虽然知道了,但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所以恐怕到现在还没通知她家里人,你去给联系看看怎么样,如果能有人来照顾她,咱们也能放心些不是?”
“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回去联系她家里人。”邹明丽并不是很赞同苏子君这种透支生命的做法,但也知道,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立场。
苏子君一直没醒,但打了点滴之后,整个人的面色就恢复了一些,原本因为不舒服而攒在一起的眉头也松开了不少。
杨素之没什么事,在给苏子君办理入院手续的时候,有看到护士台有本‘呼啸山庄’,就打算给人借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不过她刚刚去护士台借书,一行人就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为首有两人一个左手臂被摩擦掉了一层皮,看起来血肉模糊,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另一个人脑袋上开了个窟窿,血流了一脸一身,也不晓得是疼的还是怎么的,龇牙咧嘴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两个怯生生的男人,为首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前头那个扯着嗓子就大喊,“看病,看病,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没看到老子伤成这个样子了吗?”
“快,快来人给我们大哥看看!”这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也大喊了一声,并一把抓住一个站的稍微近一些的护士,把她往跟前扯,吓得护士整张脸都白了。
但现在又刚好是上午十点过快十一点的时候,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小护士一看就不像熟手,杨素之猜测应该是实习护士。
她在面对四人的时候,惊慌失措全写在了脸上,怪可怜的。
“你们要看病的话,要先去挂号,外科在那边。”杨素之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她就站到了小护士的跟前。
她个头不高不矮,说话声音也不轻不重,眼神平静自持,半点没有被眼前两人血淋淋情况所惊吓的样子,倒是让他们当中那个脑袋开了血窟窿的人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长的可真俊!
“哎,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晓不晓得……”手臂退了层皮的那人瞧不惯杨素之一个黄毛丫头的气势,上前就要怼人。
却不想他话没说完,就被头上开窟窿的人给拉了一把,“走吧,先去那边找医生,再流血,我可要倒了。”
说着那人脚下还徐晃了两下,身后跟着的男人连忙扶了他一把,“安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这样看着像没事吗?”那人边说边就给人脑门儿上来了一下,而那个手臂受伤的人也在恨恨的瞪了杨素之两眼后跟了上去。
这时候那个被吓坏的小护士才松出一口气,怯生生的给杨素之道谢,“刚刚,谢谢你啊!”
“没关系”杨素之朝她微微一笑,随后问道:“我看到你们护士台有本呼啸山庄,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看看,我同学在六号病房输液,我有点无聊……”
“可以!可以的!”小护士连忙点头,这书刚好是她今天早上才从图书馆借来的,本来是打算带回去晚上看的。
拿了书,杨素之回到病房,一边看书一边留意苏子君的情况,就在苏子君的吊水只剩最后半瓶的时候,一个女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女人和苏子君长的有几分相像,眉眼之间尽是焦急,但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优雅高贵又十分的温柔。
“您是……”杨素之见人进来,连忙起身问。
“你好,我是子君的姑妈。”苏宛玉接到电话就往医院赶了过来,虽然很担心苏子君的情况,但也知道担忧并解决不了事情,而苏子君之所以能够得到这样的照顾还全因她眼前的这个女同学。
杨素之曾听苏子君说过,她的姑妈也在中央剧院,如今看来,应当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您好”
“你就是子君的同学吧?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苏宛玉给杨素之躬身行了一礼。
见她如此客气,杨素之连忙往旁边一侧身躲开她的鞠躬,“您不必这么客气,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理所应当的事。”
苏宛玉曾听苏子君说过她们寝室的几个小姑娘,其中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叫杨素之的女孩子,说她身上拥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能够让人过目不忘,心生好感。
她温柔大方端庄美丽,虽然是来自农村,但身上自有一股子难言的内敛贵气,仿佛是一个受过极好教育的上流名媛。
苏宛玉想,苏子君说的那个姑娘,不晓得是不是眼前这位。
“不知道同学叫什么名字?”苏宛玉直接问。
“我叫杨素之。”
苏宛玉想,果然。
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孩子。
并不知道苏宛玉在想些什么,杨素之将苏子君的情况给她说了一遍,期间全以陈述的方式,并没有带上一丁点的个人主观意识。
这又叫苏宛玉微微一惊,寻常人看到苏子君这样,多会觉得她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或者觉得她这样实在令人心疼,但杨素之的话语里,半点个人情绪都没有。
也不晓得是太过冷静了,还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在意苏子君这个人?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这孩子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了。
杨素之本就无意插手她人的事,在苏子君看来,这次的演出十分重要,所以她才会那样认真努力去做,这是她的信念。
她甘心情愿为此去付出,谁都没有办法阻止。
既然没办法阻止,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动摇别人的决心呢?
简单又交代几句后,杨素之就把空间留给了苏宛玉和苏子君,不过她去到护士台还书的时候,那个小护士并没在那里,她便写了张纸条感谢她借书给自己,打算把书归还后就离开。
却也没想到,就在她放好书准备离开的时候,外科诊疗室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喧闹声,中间还伴随着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和女孩子的尖叫。
杨素之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刚刚过去的那四个男人造成的动静,往那处一看,四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家属或病人,但并没有人有上前的意思。
人影晃动间,她看到从一个医生诊疗室里跑出个熟悉的身影,她想,果然是那四个人。
往外一看,兴许是快到中午了,医院食堂已经开饭,就有职工端着碗路过诊室门口,三五成群有医生,有职工。
杨素之连忙去喊了几个人,言简意赅说有人在诊室闹事,带着七八个或医生,或职工的人赶了过来。
本就是几步路的事,等这边杨素之带着人过来,那边四人,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三个人已经差点把人家诊疗室的房顶给掀翻了,原因是什么呢,原来是那个叫‘安哥’的人失血过多晕死了过去。
他晕死过去后,他的三个手下竟然不是第一时间让医生把他送进手术室,而是责怪他治死了人,一顿骚操作,直接把医生的诊疗室都给砸了个七七八八。
真实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不对,应当是,遇到了土匪。
好在杨素之釜底抽薪,带了人来直接把三人按到地上摩擦了一番,把‘安哥’送到了手术室,把他们三人送到了警察局。
作为当事人,杨素之跟着去了警察局,顺便就让那三人晓得原来是杨素之在后面捣鬼,恨得咬牙切齿,叫杨素之小心点之类的。
对于这种小事,杨素之向来不会放在心上,等录完笔录就回了学校去。
次日早上没课,几人约好一起去医院看苏子君。
休息了一天,苏子君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但她之前烧了大半晚上,整个人都被烧的虚脱了,如今虽然退了烧,身体恢复上还是差了一些,脸色还是比较苍白。
几个姑娘坐一起说话的时候,都在嘱咐她不要太辛苦,不要太累,要注意休息之类的,她都一一道谢,但杨素之却莫名的看得出,苏子君与她而言,似乎比之以往,更加亲切了一些,虽然她什么都没说。
或许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