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甜恬含着泪,目光灼灼的看着珍珠的反应,她一向是个看得通透的,自是也对珍珠了解的透透的。
珍珠平日里再了解她的习惯不过了,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用膳,对着什么事儿心软,又如何体贴下头的人的。
就像是刚刚苏公公说的,若是珍珠真一心为了她,着实不该这会子就带着额勒登来她的正殿前跪着,理应跪在殿外呢,自个儿规规矩矩的领罚,那才是真真心存愧疚的样子呢。
可就是这么一个了解她的人,偏做出来这种像是不了解她的事儿,委实叫她受伤的紧,心都跟着要碎了的。
如今瞧着,她和珍珠这二十多年来的情谊,竟是还比不过珍珠的一句喜欢,比不过半道儿遇见的个男人,不过是额勒登给了些小恩小惠罢了,珍珠便全身心的投入了,着实可笑。
珍珠昨儿夜里没歇好,想着主子可能会质问她、会训斥她,唯没想到主子什么都不问,就问了她如何看主子的。
这话问得珍珠一愣,心中也莫名跟着颤颤,总觉得她若是不好好回了这话,主子便也再不是原先的主子了,她也再不能是主子的珍珠了。
可心中惴惴之余又难免藏着些侥幸,主子一贯跟好跟她亲近,只是一句话罢了,她只是同额勒登犯了个小错罢了,想来也不会叫主子恼了去。
再说了,主子不是一贯看好她和额勒登在一起吗
原还给她制备嫁妆呢,如今这事儿瞒不住了,虽是得受罚,不过想来罚过之后,她便也能和额勒登苦尽甘来了,有主子抬举她呢,想来额勒登的阿玛额娘也不敢再反对他们的婚事了,若能得了万岁爷的赐婚,那便更风光了,她嫁到富察家腰杆子也能挺得直。
以后虽是不能在主子跟前儿时常伺候了,可她成了富察家的夫人想来也能方便给主子做事些。
想到这儿,珍珠心中便也少了好些惴惴和愧疚,这会子红着眼睛朝主子拜“回主子的话,这么些年了,您待奴婢的好奴婢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奴婢不敢放肆胡言,亦是不敢乱攀附的。”
“且不管以后如何,您都是奴婢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年甜恬听着珍珠似是表忠心的话,忍不住自嘲笑笑,且笑得她眼睛都跟着红了,不信邪似的又问一句“珍珠,这话你认真的”
珍珠瞧着主子的样子,忽得心里有些没底,更是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这就是她的心里话啊,她感念主子救了她,给她一口饭吃,感念待她的好,一点儿没将她当奴婢看,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儿,她定然不会忘的,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了主子。
“奴婢、奴婢自然是认真的。”珍珠觑着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回着。
年甜恬一听这个,心算是算是彻底凉了。
好一个奴婢的主子,唯一的主子,她原以为珍珠待她也是同姐妹一般呢,敢情这么些年,竟是她自作多情了,她自小都是重情谊的,还当珍珠也是跟她一般重情义的人。
结果呢,她对人二十多年的情谊唯化作珍珠的一句好,就再没旁的东西了,一时间也不知是她这么些年自作多情的错付了,还是珍珠是个规矩又冷情的了。
想到这儿了,年甜恬不由得笑笑,心说也不见得珍珠有多克制自己的情感,是个多规矩的人呐。
想通透了,年甜恬一时间有些受不住,忍泪忍得她头脑发昏,同四爷牵着的手都是冷得直颤,她因为珍珠的这一句,快要哭了,可若是哭了,岂不是叫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她祯妃娘娘的自作多情
年甜恬只得背过去身子,克制着情绪说了一句“罢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总不好乱了规矩去,那就依着规矩罚吧。”
“臣妾累了,爷须得避嫌,劳烦爷一个人审吧,臣妾再歇一会子去,怕是早膳便不陪着爷一并用了。”
说罢,年甜恬便快步进了殿,眼泪忽得落了满面,似是逃离这地方一般,脚步都变得凌乱。
她替自己难过悲哀,着实没有办法再像往常一般对着珍珠了,其实她能撑着心中的难过去问珍珠那句话都是多余的,早在想通珍珠拿着她的心软利用之时,她便已然对珍珠心死了的。
年甜恬这般反应叫院中众人好一阵错愕,尤其是珍珠,她原以为主子便是心中再怎么有气,待罚过了、出过气了,也定然会对他们心软了的,而后替他们求情,给他们作主,皆大欢喜了,这事儿便也算过去了。
可谁承想,主子却是这般反应,不过问、不求请,就这么将他们交给万岁爷按规矩处置了。
侍卫同宫女私下往来的罪名是什么来着珍珠记不大清了,可即便是不知道具体的,也知道定然会受了重刑,她跟着主子享福这么些年了,平日里连个手板子都没挨过,能熬得过重刑吗
额勒登身受重伤,这会子能撑着身子来跟万岁爷和主子认错也是要到了极限了,他能受得了重刑了。
且一想她和额勒登的其中一个怕是熬不过去了,她的心里便一阵钝痛,眼中含的泪也跟着真切了些,心中亦是不解,怎得主子不救他们呢主子不盼着他们好吗
额勒登这会子瞧着年主子的作态也是心中一咯噔呢,倒也是心里存着侥幸呢,同珍珠想的一般,想着有年主子在,万岁爷看在年主子求情的份儿上,便也不会对他们有多苛责。
昨儿的事儿也不过是皇后的算计罢了,他和珍珠也没那么过分的。
可谁知着事态却全然不像他们设想的一般,珍珠不知道宫规,可额勒登再知道不过了。
说来甭管这后宫里谁,娘娘也好,下头的小丫头们也罢,说到底都算得上是万岁爷的女人,即便万岁爷没有收用,那也是万岁爷的人,旁人断染指不得,若是胆敢染指,那定然落得个杀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