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何时这般黏糊着,便是用膳的时候这人夹了十筷子,有八筷子都喂给了年甜恬去,面上也笑得极开怀,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似的。
见惯了万岁爷绷着脸的样子,下头人猛然一见万岁爷这般,还当是万岁爷被人替了芯子似的,这笑直叫人觉得头皮发麻两股战战,心里都跟着毛毛的,也不知年主子如何受得住的。
年甜恬自是受不住,四爷且都快将她当半身不遂去养了,夹菜喂饭擦嘴扑扇一个不落,愣是叫年甜恬手里的碗筷无用武之地了,还是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儿,四爷不嫌臊她还嫌臊呢,且在桌下掐了人一把,四爷皱巴着脸这才算是正常了些。
“爷想对你好也不成吗怎得还凶爷”
末了用完早膳了,四爷临出门儿前拉着年甜恬嘟囔了一句,虽嘴上似是埋怨的,可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帮年甜恬抚了抚头上的簪钗,又替年甜恬拢了拢身上的薄披风。
一会儿小格格要去养心殿看他二哥呢,虽是离得近,可也不能冻着了,今年天冷得早些,眼下才不过过了中秋外头便稍有些萧瑟之感了。
刚刚四爷把年甜恬给腻歪烦了,这会子却又不觉得了,不仅给人个好脸儿去,还抬手给四爷抚了抚前襟去。
“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可你好歹也收着些,我又不是不成了,不必像是照顾富灵阿似的照顾着我,且看你那眼神儿只恨不得去哪儿都将我揣荷包里带走呢,也不怕叫人笑话。”
四爷面上一唬,断不许年甜恬说什么自个儿不成的话,且捏了捏年甜恬的脸蛋儿便算是惩戒了“管旁人作甚谁还敢说爷的不是爷就想这么对你好,你以后多习惯习惯便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说笑个两句,四爷同年甜恬出门儿,一个去养心殿一个去承乾宫,倒还算是顺路,一路上四爷都细细嘱咐着他的小格格,见了年羹尧万不能再哭了,身子着实承受不住的,年羹尧如今亦是不能太过情绪波动,这兄妹二人若是真抱头痛哭,只怕还得再病一遭儿去。
年甜恬自是笑着应下,总归二哥已然挺过了最危险的那几日了,只要二哥能活着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自是不会伤怀的。
且到了养心殿西配殿,年甜恬放轻了脚步,先一步抬了抬手免了下头人的拜去,守门儿的是四爷身边儿的奴才,说起话来倒也熟稔。
“小冯子,里头年将军可醒了”
小冯子忙弓着身子朝祯妃娘娘福了礼,打发旁边儿的小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儿,而后稍等个十来息的功夫那小奴才出来了,说了将军方便见人,小冯子这才请了娘娘进去了,说话间满满的热络。
“回娘娘的话,年大将军身子底子好,如今精神头很是不错,一早的便醒了,只是想来躺着颇有些无趣,年大将军今儿还问王太医能否出来放放风呢。”
“王太医自是不许的,奴才瞧着年大将军颇不乐意着呢,幸好您来了,您且得好好劝劝将军去,伤筋动骨还得养一百天呢,更何况还是像将军这种要紧的伤势,定是要细细给养的。”
年甜恬笑着应下,只让小冯子送到里外殿隔断的屏风处便罢,小德子等人亦是不叫跟着了,免得她同二哥说起话来不方便。
小德子和翡翠几人俱是有眼色的,当即便也住了脚,同小冯子一并出去了,合了门守着去,虽算不上刻意防备的,可他们做奴才的到底是习惯了,但凡主子同人说话,他们定然是严实地守着,不叫陌生的靠近去。
身边儿没了下头人跟着,年甜恬便也不掩藏着急切了,忙快步进了里间儿去,说是不哭的,可瞧着白着脸靠在床头上的二哥,年甜恬到底难过,且尽力忍着泪,拉着二哥的手,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可别哭,二哥伤了肺腑,说话都使不上力气的,你若哭了二哥可没劲儿哄你的。”
年羹尧朝小妹笑笑,尽力用些力气捏了捏小妹的手,兄妹间如此亲近虽是不该,可眼下没什么人,且任由小妹拉一会子手也无妨。
年甜恬红着眼睛不住的点头,好一会子这才勉强把泪给憋了回去,给二哥拢了拢肩上搭着的里衣,又给人扯了扯身上的薄被,总归眼神儿怎么都绕不开二哥胸口上的伤去,如今那伤被干净的细布一层一层的裹着,隐隐的还泛着些血色呢。
“二哥,你疼不疼啊我怎么瞧着还有些流血,不是说这伤已然好了不少吗”
年羹尧忍不住笑笑,只觉得小妹这话问的傻乎乎的,这伤怎可能不疼,他都被枪子给打透了的,他没瞒着小妹,这两日他不知见了多少来探望的人,不知说了多少声儿无碍,可对着亲得不能再亲的亲人,他却是不愿瞒着了,便是瞒着,最替他疼的便也是亲人。
“自然是疼的,我前胸后背都有伤,平日里只能往一边儿躺,且压得我两个肩膀都酸疼的厉害,也就是今儿也就是这会子,王太医才将将许我平躺着靠会子大迎枕,约莫两刻钟之后,我便又得侧躺着了。”
“因着伤得重,这伤是难恢复些,不过流血也就是这两日了,药换得稍勤少不得流血,且等约莫十日便差不多了,你莫替二哥难受,行军打仗受伤在所难免,疼不疼的早习惯了的,说起来我倒觉得受伤没有养伤难挨,你可莫替我疼。”
猛然说了那么多话,饶是年羹尧一直虚着声儿说话这会子仍旧叫他有些难受,攥着帕子掩唇轻咳了一阵儿,且又扯着伤口了,直叫他疼得一身冷汗,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舒服了些。
年甜恬瞧着二哥这样子着实吓得不轻,忙又是给人擦汗又是顺气的,偏又怕碰着二哥的伤口了,年甜恬手下得极轻,也跟着急了一鼻尖儿的毛毛汗去,末了喂了水,且折腾了好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