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被屎糊了!”文尚没听到,池非昀少见地好心,重复一遍。
文尚:“……”
这回,文尚听清楚了,但,还不如没听清呢!
见他不动,池非昀踢了踢驾驶位,催促:“快擦了,碍眼睛。”
文尚:“……”
唉……
真是累觉不爱了!
到底是他的眼屎,碍了先生的眼睛,还是他这个人,碍了先生的眼睛啊?
他是一个注重个人形象的人,每天洗漱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抠眼屎……
他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他的眼睛干干净净,绝对不会,有碍观瞻。
文尚心里哔哔哔,手上动作,却十分乖觉地,在眼睛里,抠了又抠。
只是,眼睛没屎,他的脸色,倒是比屎难看。
……
这边,文尚离开后,沈南希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穿过人行道,然后,便见他进了那辆,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迈巴赫。
一会儿后,车,依旧停在那里,似乎没有开走的意思。
稍一沉吟,沈南希抬步,便朝对面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却目的明确,没有迟疑。
这一天,愿意怀念顾桥的人,她都心存感恩。
一步,两步,三步……
就当沈南希快走到对面时,黑色迈巴赫启动,如离弦之箭般,突然开走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屁股尾气,呛的她,咳嗽不停。
远去的车,成了一个黑点,沈南希看着,眉心微皱,眼里掠过一道疑惑。
这时,小舟已经到了。
他的车,停在沈南希刚才所站位置。
许是因为没看到她,小舟下了车,张望了一下,这才看到,她就站在马路。
小舟叫了她两声,她没应,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
小舟探身进车里,按哔哔。
沈南希回神,看到小舟后,她收回视线,不再想为什么池非昀,会突然把车开走了。
走回去,小舟从她手里,接过顾桥的黑白相和雨伞,问:“希希姐,你刚才在看什么?”
坐上车,沈南希摇头:“没什么。”
……
同一时间,前往池氏集团的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正在行驶。
速度不慢,但绝对不快。
与方才,急急忙忙,从沈南希眼前开走,有很大区别。
“先生,沈南希过来,应该是想和您道谢的。”
开着车,文尚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小心提醒道。
就在刚刚,文尚看到沈南希过来,准备再次下车,安慰安慰她,毕竟,他和顾桥,也算熟识了。
但是,他的手,刚打开车门,男人忽然发话,让他快点去公司了。
他懵了一下,并未立即反应过来。
池非昀就已经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要是在她过来之前,你还没走,今年的奖金和假期,你都别想要了!”
瞬间,文尚不假思索,迅速启动车子,拉了手刹,踩下油门。
一系列动作,做的太快,连安全带都差点忘了系上。
直到此时,确定自己的奖金和假期,都还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文尚这才敢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池非昀的洁身自好,不像顾耀之,是假的。
他是真的不近女色,不喜欢女人靠近自己。
文尚以为,男人突然让他把车开走,是因为,他把沈南希当作,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们了。
闻言,池非昀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不言不语。
他看着车窗外,闪逝而过的风景,那双漆黑瞳眸,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无人可以猜的到,他的情绪。
……
2016年,九月九日,清晨六点。
顾家墓园。
一身黑的女孩,一手插兜,一手撑着伞,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凝望,碑上之人。
她唤:“阿桥——”
声音清淡,眸光闪烁,各种情绪种种交杂,却只不过刹那,又归于平静。
她说:“这三年,我走了好多、好多地方……”
“你曾经说过,这一生,你最想做的事,就是和我,走遍所有想去的地方,见证隐藏在世界角落处的美好。”
当初,他说这话时,眼睛里的光,几乎,灼伤了她。
不可否认,她对他,真正意义上的心动,是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那一天,不懂爱情的她,真实地感受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一天,恰好,是在他们的订婚前夕。
然后,不到半个月,他离开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再实现,他最想做的事情了。
“阿桥,你说的话,我一直记着,所以,每到一个新地方,我就用你的微博,发布仅自己可见的消息,你看得到吗?”
她的话,很轻、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风吹过,卷起远处松叶,簌簌作响。
安静的墓园内,除了雨声,再无其他声音。
怎么可能,有其他声音呢?
她想要他回答的那个人,再也不能回答了啊……
怎么老是忘记,这个事实呢?
沈南希勾唇,自嘲一笑,垂下的长睫颤了颤,然后,掀起,重新看向碑上的男孩照片。
“我希望,你是可以看到的,这样,我就可以自私地想,在这个世界上,你还陪着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透露了太多、太多的落寞与孤单。
然而,不过两秒,她却说:“可是,我又不希望你看到……”
如果,人真有灵魂,如果,阿桥独自游走世间……
她想,她舍不得……
他这一生,已经够苦了,她就算再怎么自私,又如何舍得,让他继续孤苦下去呢?
所以,阿桥,不必牵挂她,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她,就忘了她吧!
她祈愿,天地神仙,念在他一生善良,可以为他择取一户好人家,还了他,今生所缺的父母缘。
至于她……
至于她,她还需要,在这个恶心巴拉的世界,继续沉浮,做她不喜欢的事,成为她不喜欢的人,直到,找到制造一切悲剧的恶源!!!
……
雨,停了。
天,渐渐大亮。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许久。
沈南希抬起腕表,一看,六点五十分了。
她最后再认真仔细地,瞧瞧男孩的眉目,正准备告别,有脚步声响起。
沈南希侧目,便看到两个年轻男女,正合撑一把伞,渐渐朝她走过来。
男人身着白色加卡其的休闲套装,长相不俗,下颌尖尖,单眼皮,大长腿,走过来,就像凌萱嘴里,天天念叨着的韩国“欧巴”。
女人则穿米色运动装,长发束起,在脑后扎了一个丸子头,一双眼睛不算大,但双眼皮,睫毛长长,看人时,扑闪扑闪的,很好看。
看到林锦臣两兄妹,沈南希没有诧异。
她和李锦臣打了声招呼,林锦臣无奈笑:“知道你会很早过来,但没想到,竟然那么早。”
他都特地,提前一个小时过来了,还是晚了,她应该已经准备,离开了。
李锦臣话落,沈南希还没说话,李锦胭就冷哼,道:“沈南希,你那么早过来,该不会是不敢见我们吧?”
“你有什么,值得我怕的地方吗?”
沈南希好整以暇地,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是李锦胭来到这里,她看她的,第一眼。
“你敢说,没有吗?”
李锦胭横眉冷对,她最讨厌,沈南希这副冷淡样,好像什么人,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沈南希默了默,突然,就笑了。
“李锦胭,三年不见,你是又忘记,我以前提醒过你的事情吗?”
她摇着头,掀起眼皮,从她身上上下掠过,语气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可听在他人耳里,就是带了同情——
是轻蔑的怜悯。
李锦胭僵了僵,想起往事,脸色黑了黑。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且先不说什么,有没有的问题!”沈南希嗤笑:“就说,你是我的谁?你问我,我就需要回答你吗?!”
话落,李锦胭的眼睛通红,被气的。
“沈南希,因为你,顾桥死了!!!”李锦胭吼她。
来之前,李锦臣还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碰上沈南希,她不准说一些,往沈南希伤口上撒盐的话。
李锦胭答应了,李锦臣这才,带她一同过来。
本来,李锦胭承诺了,也确实不想,对李锦臣出尔反尔,但是,她和沈南希,只要一对上,脾气来了,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小胭,住口!”
李锦臣脸色一变,一把扯住李锦胭的手臂,低声斥她:“在家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了?出尔反尔,以后,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李锦臣失望的语气,听在耳里,难受在心里。
李锦胭对沈南希,更加讨厌了。
“南希,你别和她计较,小胭就是嘴坏,没什么坏心眼的。”李锦臣注视沈南希,满含歉意。
沈南希没看李锦臣,只看着李锦胭,音色冷淡:“顾桥死了,是因为我。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李锦胭甩开李锦臣的手,走到沈南希面前,瞪着她:“你就是害死顾桥的凶手,你怎么还有脸来拜祭他?!”
“李锦胭,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件事,不管顾桥是不是我害死的,这都是我和他的事。”
沈南希的目光不闪不避,直接迎上,李锦胭充满敌意的怒视:“你不是我的谁,也不是他的谁,李锦胭,你以什么身份,来管我和他的事?”
李锦胭:“……”
她没身份!
她连顾桥的朋友都不是,能有什么身份?
李锦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至极。
李锦胭没话说了,可沈南希却有话说了。
“对了,你刚刚说到拜祭……”
沈南希笑了一下:“我是他的未婚妻,看在你是阿臣妹妹的份儿上,我同意你过来。”
“但你若特意过来找麻烦,以我是她未婚妻的身份,我也可以要求,你不准过来!!”
最起码,不准在她过来的时候,和她碰在一起,影响心情。
话落,沈南希又把目光,转向李锦臣,眉眼一弯,问:“阿臣,你说对吗?”
李锦臣的心里,有些无力。
他和顾桥,是至交好友,而李锦胭和沈南希,却是死对头。
原因很简单,李锦胭喜欢顾桥,但顾桥喜欢沈南希。
曾经,李锦胭仗着李锦臣和顾桥是好友的关系,不仅对顾桥表白,还对他进行了一次,制服诱惑。
因为,李锦胭是李锦臣的妹妹,顾桥不好做的太过,就冷着脸,尽量好言好语地劝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李锦胭被骄纵惯了,她不管,趁顾桥不注意时,直接扑到顾桥身上去。
她想的也简单,只要顾桥碰到了她的身子,就知道,她比沈南希,不知道好多少倍。
只是,她扑到顾桥身上,还不待她有下一步动作,顾桥就二话不说,直接推开她。
“李锦胭,身为女孩子,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活的那么廉价?”
顾桥对女孩子,很少不假辞色。
对李锦胭如此,显然是气极了。
“我不喜欢你,你就要强逼我,喜欢你不成?”
“我最后在告诉你一次,我喜欢希希,这一辈子,也只喜欢她一个!!!”
他黑着脸,给李锦臣打了电话,让他把她接走后,就直接嘭地关了门,离开了。
从此以后,李锦臣过来找顾桥的时候,李锦胭时不时,还会跟过来,但顾桥却是避开了,只要她在,他就不在。
当年,沈南希,从顾桥口中得知,李锦胭刻意勾引的事情,却没怎么生气。
顾桥见状,还生了一通闷气,质问她,是不是不爱他,不在乎他?
沈南希否认。
她不懂爱情,但不代表她不在乎顾桥,她很清楚,自己在乎顾桥。
故而,她告诉顾桥,她是相信他,所以不生气。
顾桥听了,不气了。
只是,李锦胭每见一次沈南希,就必定会争锋相对,冷嘲热讽一番。
而沈南希,面对李锦胭的挑衅,心情好时,会随意回怼几句,心情不好时,会教训得她,哭着找她哥。
有时候,李锦胭说的再多,她也一个字都不吭。
看似是李锦胭赢了,但联想到以前,李锦胭莫名就觉得,自己被沈南希当猴耍了。
这么一想,哭了。
此时,李锦胭自然又哭了。
李锦臣看看沈南希,又看看李锦胭,扶了扶额。
最后,看向沈南希,点头:“对!”
这是回答,刚才沈南希问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