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等前方的记者被警察驱逐后，彻底安静下来，沈南希才转头，看向沈平安，神色平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少年的脸色变了几变。



    沈平安是聪明的，只这三个字，就领会了他三姐姐话里的所有意思。



    这些记者，也是其中一环。



    “他们……”



    沈平安咬着牙，说了两个字，但“他们”什么，却没有说完。



    沈南希不用看，也知道，此时少年，必定愤恨难平，可是，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他们就算再如何生气，这时候，也毫无用处。



    “走吧，去做笔录。”



    沈南希拍拍他的肩，然后，当先往出口走去。



    沈平安低咒一句，匆匆跟上。



    ……



    a市公安局。



    沈南希带着沈平安抵达时，恰好碰上一位出来接人的民警。



    警官：“是沈南希和沈平安吧？”今天，跟着去的同事说过这姐弟俩，俊男美女，辨识度很高。



    沈南希：“是，我们找刘队，做笔录。”



    “刘队就在里面，你往前直走，再右拐，就看得到他的办公室了。”警官给她指路。



    沈南希：“好，谢谢您。”



    警官爽朗一笑，说了一句“不客气”，便往外走。



    沈南希喊住他，问：“请问，那个女孩子……联系她的家人了吗？”



    “联系了，我现在就是去接她母亲。”



    沈南希点头：“行，您忙吧，我们先进去了。”



    沈南希带着沈平安，朝他刚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警官笑了笑，一边往外走时，一边暗道，这位沈小姐，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嘛……



    找到陈队后，沈南希和沈平安被领着，各自做了笔录，出门时，恰巧看到头子拷着手铐，被押着走过来。



    “沈小姐，东子的事情，我兄弟们都不知道，如果，您非要找个人顶，我顶就可以了，求你，放过我那些兄弟。”



    那头子，人称德哥，在道上的名声不好，因为仇富，惹了不少富贵子弟，生活过的拮据又艰难。



    这样一个人，还有不少人，愿意跟着他混，大概，就是因为他讲义气吧！



    沈南希听到他的请求，没吭声，也没给他半个眼神。



    德哥气馁，想再求一求她，但她已经走远了。



    “三姐姐，你说，这个德哥，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系吗？”沈平安回头看了眼德哥，凑近沈南希，偷偷问道。



    少年正若有所思，沈南希瞥了他一眼，忽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好好读书，不该管的，不要管。”



    背后的人，要把沈平安卷进来，她却不能。



    即便到如今，她对沈平安的初心，依旧不变，青春易逝，她希望，他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沈平安听完，却不这么认为，他想和他三姐姐共进退，但是，当他想开口时，见到三姐姐的脸色，就不敢吭声了。



    算了，等有机会，再让三姐姐知道，他也是一个大人了，不仅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三姐姐！



    想到今天，沈南希奋不顾身地跑过来，沈平安的心里，就极其不好受。



    沈南希不知，少年的复杂心思，但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理会。



    二人往外走时，正好碰到，刚才为他们指路的警官，因此，沈南希也看到了跟在警官身边的人。



    “阿姨？”



    沈南希叫她，那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回头，看到沈南希时，勉强一笑：“二小姐。”



    这个人，是张嫂。



    即是严珍请的保姆，也是那天，为沈南希盖了一张毛毯的女人。



    张嫂出现在这里，且跟在这个警官身边，沈南希便知道了，今天，沈平安救下的那个女孩，想必，就是张嫂的那个患了唐氏综合症的女儿，小彩了。



    警官疑惑，问沈南希：“沈小姐，你们……认识？”



    “嗯，认识。”沈南希的心情，突然，莫名低落。



    “那可是巧了。张阿姨，救了你女儿的人，就是沈小姐姐弟俩。”警官指着沈南希和沈平安，对张嫂说。



    张嫂从接到警局来的电话，就一直提心吊胆，心神不宁。



    如今，听到小彩的救命恩人在眼前，张嫂打起精神，对沈南希和沈平安，深深鞠躬。



    “多谢二小姐，多谢小少爷，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和小彩永远记在心里。”张嫂感激道。



    沈南希的眼睑垂下，放在口袋里的手，渐渐握紧。



    她低声道：“救小彩的，是沈平安。”这件事，本就因她而起，她担不了这声谢。



    “三姐姐，不是你，我们根本不能脱困。”沈平安急急辩解。



    少年不愿意自己姐姐的功劳，不被人所知。



    “都一样，都一样，不是你们，小彩……小彩就完了。”



    张嫂没忍住，哭了。



    沈南希看着她的哭脸，心里，有些难过。



    她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事的烂好人，但这一次，看着张嫂，她突然很自责。



    她从未想过，自己和对方的争斗里，会牵涉到最无辜的普通人。



    若是小彩，只是其他普通人，以她的冷情性子，倒还不至于如何内疚。



    但是，这个小彩，是张嫂的女儿，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始终记得，这个中年女人，在她回a市第二日的午后，给了她一丝温暖。



    直到离开公安局，沈南希依旧没有恢复平时的淡然。



    尽管，她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沈平安还是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三姐姐，你怎么了？”沈平安低声，小心询问。



    沈南希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沈平安不信：“三姐姐，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啊，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可以帮你。”



    沈南希沉默。



    半晌后，她忽然开口：“有空，你去小彩的家里，看一看吧。”



    她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对张嫂母女的关心，不然，对方必定会再一次，拿这对母女做筏子。



    所以，她不能去，但沈平安可以。



    沈平安好奇，问为什么。



    沈南希没回答。



    见此，沈平安不再问了，郑重道：“三姐姐，你放心，我回去就去问她们家地址，以后，我也一定会经常去她们家看看的。”



    “行了，我给你叫了沈府的司机，等会儿到了，你就回去吧。”



    沈南希走到路边，给自己拦了一辆计程车。



    沈平安一直跟在她身边，却根本不知道，沈南希什么时候叫了司机。



    一时听到，他有些懵。



    可看到沈南希就要上车时，他赶紧拉住她：“三姐姐，你呢？”



    沈南希：“我去医院看看。”她没忘记，她还有一摊事没处理。



    想起医院里的那个男人，沈南希只想叹气。



    沈平安立即道：“我也去。”



    他可没忘记，那个男人，对三姐姐心怀不轨。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算，那男人确实很不错，他也得好好把关，务必不能让三姐姐被坏人，骗了去。



    沈南希：“你去做什么？”



    “我……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在外面，我不放心。”不是不放心，是很不放心。



    “可是……”



    “没有可是了，三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沈平安一边说着，一边率先钻进车里，见状，沈南希无奈，却也只能由着他了。



    ……



    市人民医院。



    池非昀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后，就清醒了。



    vip病房里，陈禹池睡着了，顾枫在旁边的沙发坐着，看财经杂志。



    他的杂志，恰好翻到了报导他父亲的那一页，他正发怔，这时，就察觉到，病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目光看去，他看到，那个向来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心上的高高在上的男人，在醒过来的刹那，连意识都或许还没彻底恢复清醒时，目光就逡巡在病房周围，似乎在找什么人。



    顾枫的眸色，沉了沉，一张野性十足的俊脸，崩的很紧。



    “别找了，她不在这里。”



    听到顾枫的声音，池非昀寻找的目光顿了顿。



    这时，顾枫又开始说了，语气极尽嘲讽：



    “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心上，从你来到医院到现在，她就没打过一个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你说，你醒来，就找人家，可不可笑呢？！”



    池非昀转头，往顾枫的方向望去，脸色阴沉。



    顾枫没听到他应声，心里的火气，愈发压抑不住：“让别人知道，你池非昀舔着脸，等一个女人，你还要不要你的尊严了？”



    “如果她愿意跟我，我何必要什么尊严？”



    刚做完手术，麻醉的药效散了，池非昀说话，手术的地方，就一抽一抽的疼。



    可他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除了声音虚弱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与平时一样，带着独属于“池非昀式”的温雅和清傲。



    可他话里的内容，却不是“池非昀”会说的话。



    这一瞬，顾枫几乎以为，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他认识多年的那个男人了。



    “你……”顾枫哑着嗓音，问：“你对她，来真的？”



    池非昀扯了扯唇：“我以为，你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费了好大的劲，走了好多弯路，才看清楚，自己对她，是不是真的。



    如今，他在熟人面前，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这份真。



    他还以为，以他对她的浓烈，他的真，应该，看过的人，都清楚呢！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顾枫一字一顿，问他。



    顾枫什么意思，池非昀明白，可他却毫不避讳地说：“她是我喜欢的女人。”



    “呵，你喜欢的女人？”



    顾枫猛地站起来，摔了手里的杂志，走到病床前，盯着池非昀的眼睛，咬牙切齿：“她是阿桥的未婚妻！！！”



    睡在另一张陪护床上的陈禹池，正在做梦，突然听到一声怒吼，吓得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爬起来时，他呆呆地望着病房里的两人，不知所措。



    “那是以前。”池非昀回视他，不避不让。



    “以前？”



    顾枫扬声反问，失了该有的风度：“池非昀，是以前，就可以改变这个事实吗？”



    皱眉，池非昀道：“顾枫，你现在不冷静，我并不想和你继续讨论她的事情。”



    不冷静的顾枫，说到话，不会好听，只是说他不好，他不在意，可他听不得，顾枫说她不好。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顾枫的手指，几乎怼到池非昀的鼻子上：“你明明知道，沈南希是阿桥的未婚妻，你怎么敢……怎么敢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尊敬，你却在撬他墙角，呵，池非昀，你这样，对的起阿桥吗？”



    池非昀冷了目光：“顾枫，有些话，我只说一次——”



    “我，池非昀，没有丝毫对不起顾桥的地方。”



    顾桥拿他当亲哥哥一样尊敬？



    呵，或许开始还是。



    可后来，顾桥在他自己都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之前，提前看出了他对阿绣的不一样，顾桥可就没什么尊敬了。



    所谓尊敬，大概，都是拿到他哥面前糊弄他哥的。



    为的，大概就是如果发生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顾枫可以毫不犹豫地站到他那边。



    “顾枫，你应该很清楚，我池非昀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那些年，我因为遵守对你的承诺，这才对他，多有看顾。”



    “可，说的难听一点，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我根本没有义务对他好。”



    顾枫被池非昀的话，气得都说不话来了。



    池非昀看着顾枫难看的脸，笑了笑：“啊，不对，就算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也没有义务，必须对他好。”



    就像他和池欢，确实是有血缘关系，可这些年，他和她，都没什么来往。



    他，本就是一个亲缘淡薄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血缘，什么责任的事情。



    顾枫咬牙：“然后呢？”他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然后？”池非昀笑：“然后，我确实对他好了，照理来说，这该是他欠我才对。”



    顾枫冷笑：“因为他欠了你，所以，你就要，他拿沈南希来还吗？”



    闻言，池非昀一直淡漠的目光，瞬间变得森冷又寒凉。



    他说：“阿绣不是商品，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别侮辱了她。”



    顾枫：“这就侮辱了吗？池非昀，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侮辱阿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