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啊，之后，如果你觉得受伤了，你骂我、打我吧，不要心软，也不要舍不得……”



    “我没有那么好，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



    在秦衍的记忆里，一直以来，沈南希都以言行表示，她对他的拒绝。



    今天，沈南希对他说出这番话，令他震惊。



    而震惊后，便是痛心。



    那种痛，是经年累月铭刻在心的隐隐作痛。



    唇角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无法支撑下去。



    但在触及沈南希满是愧疚的目光时，再如何艰难，秦衍还是开了口：“值与不值，你说了不算。”



    “阿衍，你——”



    “阿绣！！”



    沈南希还想再劝，却被秦衍扬声打断。



    秦衍说：“我是一个成年人，我不会要求你，必须要对我的感情做出回应，但是，我也恳请你，不要剥夺我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好吗？”



    骤然间，沈南希被秦衍的话，砸的有那么刹那，不知所措。



    秦衍从未对她说过重话，这句话，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她的言行，直接表达了他的不悦情绪。



    即使在以前，她一直拒绝或不回应他的感情，他也不曾对她说过重话，如今，他会如此，只是因为，她要劝他，收回感情。



    沈南希不禁沉默，认真反省，难道，她真的不该劝他吗？



    以前，她不劝，任由事情发展，是因为她无心，也从不觉愧疚；今天，她难得的愧疚，难得的良心发现，想劝他迷途知返，竟是做错了？



    沉吟良久，沈南希抬眼，朝秦衍看去。



    许是真的被她气到了，在她面前，一向保持友善微笑的男人，此刻，他不仅不笑，连一张俊脸都沉的厉害。



    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他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弦的弓，仿佛，她若在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他就对她不客气似的。



    沈南希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些什么时，突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有人破门而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尖利喝叫：“沈南希！！！”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包间里的两个都有些惊讶。



    转首看去，就见沈芊羽正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珍馐阁的几个服务生在拦着，两个经理在劝着。



    但——



    沈芊羽那任是千军万马，也难以阻挡她的气势，让一众拦着她的人们，连连后退，最后，只能看着她，走到他们面前。



    珍馐阁的两个经理，是本就认识包间里的三个人，其他服务生则是通过前几日的网络直播，这才认识了沈南希。



    本来，今日，沈南希和秦衍出现在这里，已经够让他们惊讶的了，现在，再加上一个沈大小姐……



    天，这场两女争一男的三角恋，难道是要在这里上演世纪大决斗吗？



    这三位都不是普通人，不会把珍馐阁的屋顶都掀了吧？？？



    思及此，其中一个经理上前，对沈南希和秦衍歉然道：“秦先生，三小姐，大小姐突然过来，很抱歉，我们没有拦住她，打扰你们二位——”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经理的话，沈芊羽愈发嫉恨，几乎失去了理智，做出了以前根本不会在人前做出的蠢事。



    她破声大骂：“什么叫拦住我？姑且不论我是沈家大小姐，就算我是其他顾客，我也有权利进来，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来？”



    “大小姐，我——”



    经理被吓到了，想解释，沈芊羽却无心听他的话，直接拿出手机，给沈氏的人事部拨了电话过去。



    “人事部吗？珍馐阁的招聘工作，你们是怎么做的？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这样的人，你们就敢聘用进来，你们是想砸了珍馐阁的招牌是吗？”



    对方应该是说了一些讨饶的话，沈芊羽蓦地冷笑一声。



    看着那个经理，目光得意又恶毒，她说：“知错能改，我也不怪你们，不过，这个人，我做主……开了！”



    后面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足以让在场除了沈南希的人，都为之一惊。



    那经理目瞪口呆，而后，就是惊慌失措地赔礼道歉，说自己做错了。



    对此，沈芊羽只用两个字打发了他：“晚了！”



    也因为这两个字，整个包间的紧张气氛，在刹那间，达到一个最高点。



    就是在这个时候，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就像不断沸腾的油锅水，蓦然之间，被人注入一道冰凉的水，站在油锅边上被热的快虚脱的人，总算喘过气来了。



    “沈芊羽，你变low了。”



    收起手机，沈南希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到沈芊羽面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势必会刺激沈芊羽发狂的话。



    果不其然，一听她的话，沈芊羽顿时怨毒地盯着她，狰狞道：“沈南希，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说我？！！”



    伴随话落，沈芊羽完全不顾形象，扬手就朝沈南希甩去。



    “啪——”



    “啪——”



    空气里，响起两道巴掌声。



    边上，有服务生耳朵尖，清晰听到这两道巴掌声的间隔距离，仅两秒不到。



    两道巴掌声极重，都带着浓浓的怒气。但是，服务生也听到，后一道巴掌，声音更大，又浑又重的，听的人，脸皮疼。



    服务生偷偷嘶了一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看看沈南希，又看看沈芊羽，最后，再看向站在沈南希旁边的秦衍。



    后一道巴掌，就是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斯斯文文的男人，打的。



    而被打人，自然是站在他们对面的沈芊羽。



    服务生不禁暗自咋舌，网络上的东西，果然信不得，什么小三不小三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秦先生喜欢的是沈三小姐，那种眼神，可装不来假。



    要说小三，那该是这位大小姐才对，表里不一，平时装的有多好多好，一到关键时刻，就露馅了吧……



    服务生心里一阵吐槽。



    被沈芊羽打歪了脸的沈南希，倒是没有生气。



    长发遮挡了她的半张侧脸，很好地掩饰了她打量那群服务生的脸色，然后，又把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站在中间的那个服务生。



    这位也是胆子极大的，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偷拍……



    不过，如果，她不是早就眼尖地发现服务生在偷拍，她也不可能，让沈芊羽得了便宜。



    “阿绣，疼不疼，我看看……”



    秦衍心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沈南希的思绪。



    沈南希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秦衍，柔顺长发从颊边滑下，露出她红肿的右脸。



    见状，秦衍一双温润的眼睛，溢满心疼和怨愤。



    心疼的，是沈南希，怨愤的，自然是沈芊羽。



    而沈芊羽呢？



    她恍惚了将近半分钟，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秦衍打了？



    “秦衍，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后面两个字，沈芊羽说的很轻，似是仍旧不敢置信，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打了她。



    秦衍看向她，盯了她一会儿后，才咬牙切齿道：“沈芊羽，你把我们最后那点朋友情份，都作没了。”



    沈芊羽一震，死死地盯着秦衍，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烙铁，疼的她想掉眼泪。



    沈南希看了沈芊羽一眼，然后，拍了拍秦衍。



    秦衍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很疼？我让人拿冰袋……”



    说着，秦衍急急忙忙地就要去出去叫人拿冰袋——



    之前，站在边上的服务生，已经被另一个总算回神过来的经理，叫出去了，如今，包间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南希拦下秦衍，拒绝道：“没事，阿衍，我不用。”



    “你的脸……很肿。”一句话，秦衍说的艰涩，就连对上沈南希的目光，都满含歉意。



    其实，秦衍也很清楚，沈南希之所以会被打，追根究底，还是他的原因。



    他爱的人，只有沈南希。



    但是，沈南希却因为他，受伤了，这让秦衍的心里，很不好受。



    沈南希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碰，还真是挺疼的。



    “阿绣，对不起。”秦衍垂下头，避开沈南希的目光。



    “不是你打我，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瞥了眼沈芊羽，沈南希又道：“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自责。不过，你好好解决一下感情事吧，我就先走了。”



    秦衍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放心她。



    但是，沈南希已经朝外走去了。



    秦衍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便见，沈南希在经过沈芊羽时，突然转了脚尖，径自走到沈芊羽面前，然后，抬起右手，干脆又利落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还给你！”



    甩了甩用力过度的手，沈南希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本就不是喜欢吃亏的性子，主动接下沈芊羽那一巴掌，不代表，这巴掌就这么过去了。



    包间的门重新关上，左脸颊连遭两击，疼的沈芊羽的脸，都快失去知觉了。



    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下了，沈芊羽泪眼婆娑地看着秦衍：“秦衍，你就这么看着她打我吗？”



    “我打她，你打我，现在，她打我，你又为什么不打她？”



    泪水簌簌落下，滑落在红肿的脸颊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花了，沈芊羽看起来，好不狼狈。



    “沈芊羽，你明知道为什么，你又何苦自取其辱？”看着她，秦衍满目复杂。



    如果可以，他从不希望自己和沈芊羽，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和沈芊羽年龄相仿，在阿绣还未回到沈家前，他就和她认识了。



    幼时的沈芊羽，因为是沈家大小姐的缘故，受尽宠爱和奉承，他刚进沈府那段时间，这个骄傲的大小姐，没少欺负他。



    后来，大概在他高三的时候，也就是他对阿绣动心后，她对他突然就换了态度，说要和他做朋友。



    他以为她心血来潮，不成想，她确实是说到做到，而且，还帮了他不少忙。



    渐渐地，他也确实把她当朋友了。



    十多年的朋友走到这个地步，他是遗憾的。



    “秦衍！！！”



    沈芊羽猛地，摔了自己的皮包和手机，怒气冲冲地对秦衍喊道。



    “你竟然也知道，我是在明知故问，还要自取其辱？我还以为，你的眼睛里，就只有一个沈南希，再也没有旁人了！！”



    沈芊羽慢慢向秦衍走过去：“我堂堂一个沈家大小姐，你说，为什么明知是自取其辱，我还要问呢？”



    “是因为……我不甘心啊！！”



    沈芊羽站在秦衍面前，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胸脯，然后又死死抓着秦衍的衣领，哭的凄凉，面上的神色，却恶毒不减。



    “我明明那么爱你，比沈南希爱你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为什么就不肯，把对沈南希的爱，放到我这里呢？”



    说着，沈芊羽又兀自摇摇头：“不，不，不，沈南希根本比不了我，我爱你，她根本就不爱你！！不爱你！！！”



    “沈芊羽，你还不明白吗？”



    秦衍的声音有些凉，也有些悲，他的目光里，有同情，有怜悯。



    他看着沈芊羽，又好像没看她，而是透过她，看着自己。



    “阿绣，她不需要爱我。”



    “你……你说什么？”



    沈芊羽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着他，眼里有不可置信。



    “我说，阿绣不需要爱我，我不需要她的爱。”



    秦衍一笑，说的更加清楚明白：“我爱她就够了，而她，只要不剥夺，我爱她的权利，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不管她是利用我，还是控制我，我都愿意，你相信吗？只要她一句话，我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死……”



    秦衍猛地抓住沈芊羽，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微微一笑，和往常一样，温和又友善。



    “沈芊羽，这就是我对她的感情，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感情，和我对她的一样吗？”



    “我……我……”



    沈芊羽的表情，有瞬间僵硬，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秦衍也不在乎她的回答，他说：“我不会剥夺你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但是，沈芊羽，我也不会让你打着喜欢我的名义，伤害她。”



    “今天，打你的这一巴掌，就是我对你的忠告。”



    话落，秦衍倏然拽开她的手，然后，甩开她，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