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池非昀的腿伤复发、许诚和凌萱的话,以及内心深处不可压抑的感情,沈南希单方面的冷战,宣告失败。
沈南希是建筑设计专业出身的,但是,由于顾桥学医的关系,以前,沈南希也接触过医学。但是,她到底没有系统学习过,作为一个门外汉,如今她想要对骨科有所了解,就只能拼命汲取知识。
她给自己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在这期间,沈南希在购书网和图书馆搜罗了一大堆有关骨科的、针对性按摩类型的书籍。
对待不懂的问题,她会上网查询,也会翻出久未联系的朋友和老师,通过他们联系业界着名的医学教授。然后,拿着自己不明白的问题,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向这些教授们虚心讨教。有时候,甚至还会特意奔赴邻省,就为了碰到那位权威教授,从对方口中获得最准确的答案。
请假的这段时间,她比上班的时候更累。
但是,她从未喊过一声苦、一句累。
每到晚上睡觉前,哪怕她再辛苦、再疲惫,她都会强打精神,尽量用最专业和最有效的按摩手法,给他的右腿舒缓疼痛。
她从未说过,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
但是,他都知道,她是为了他。
对此,他在喜悦、欣慰、激动……种种情绪的交织下,忽然就有了心疼和悔意。
之前,他为了逼她面对她自己的情感,不惜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短处——这对一个希望无时无刻不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展露最好姿态的男人而言,并不容易。
如他所愿,她确实承认了。
然而,当他看到她时刻为他担心、焦虑时,他突然就后悔了。
他对她的爱,是自私而占有的。他要她成为她的人,就会不择手段,罔顾她的不情愿,也要把她套牢在身边。
然而,除此之外,他只希望待在他身边的她,能够无忧无虑、自在生活。
可是如今,他竟然让她为他如此担心……
池非昀心里不好受,这种不好受,让他直接在某一天晚上,看到给他做腿部按摩的女子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南希不经意间抬头,他闪避不及,被她瞧了个正着。
“你……怎么了?”沈南希皱着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是腿很疼吗?”
池非昀回过头,抓住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手心里亲昵地蹭了蹭,满满都是他对她的依赖,他说:“腿不疼。”
他说“腿不疼”,沈南希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虽然,她没有问过他,他的腿到底是怎么伤到的,但是,她从他手里拿到了片子,并把片子放到权威骨科教授面前,希望对方可以对此提出一些针对性的辅助意见。
那位老教授看完片子后,不说意见,却先问她,片子的主人是她什么人。
她在愣了一下后,没有犹豫,脱口便回答“丈夫”两个字。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自以为抗拒这段婚姻关系,其实,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习惯了这个新身份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位老教授在听了她的话后,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的心跳了跳,有些不安。
“教授,他的腿……是有什么问题吗?”除了车祸后遗症之外,他的腿,是还有其他问题吗?
“嗯,他右腿的后遗症严重,只是,从片子上看,他的右腿,除了遭受重击之外,他的右膝盖处,还被什么东西穿过,这种东西……”
老教授把片子拿起来,认真仔细地再看了看,然后,对沈南希道:“我年轻的时候,去战乱国做过无国界志愿者医生,看穿过膝盖的物体形状,很像……子弹。”
霎时间,沈南希被老教授口中的“子弹”两个字,惊住了。
不过,沈南希到底极擅长管理情绪,即使心有吃惊,也不会把情绪表露在脸上,让人看出端倪。
老教授见状,不由讶然,问她:“你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不过,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沈南希摇头,无奈一笑,说:“他这伤是在叙利亚受的,大概是那年去叙利亚旅行的时候,他不小心被误伤了吧。”
“之前你怎么不说这事儿?”老教授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我是最近看他腿疾复发,好像很严重,这才知道他的腿受过伤的事情。我问他,他或许是怕我担心、难过,所以,只说了他在叙利亚出了车祸的事情。”
真假掺半的话,让老教授信以为真。他是去过叙利亚的,如果说是在这个地方误伤,是极有可能的。更何况,那个男人是之前就跟沈南希坦白是在叙利亚了,所以,沈南希这番解释,说的通。
“南希,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
老教授拍拍沈南希的肩膀,说:“几年前,我在s大医学部任教的时候,我也给顾桥他们班上过课,顾桥是一个非常勤恳的年轻人。他虽然不是我门下的研究生,但是,我非常欣赏他,时不时会约他出来喝茶聊天。”
“他和我提过你,从他的语气里,我可以听的出来,他很爱你。如果不是他出了意外,你和他现在也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了……”
老教授说话素来直白,不懂什么拐弯抹角,也不会想到当着沈南希的面说这种话,会不会惹她伤心。作为老一辈的人,耿直的老教授喜欢顾桥,就直接向沈南希表达自己的感伤和难过。
对此,沈南希除了微笑之外,无法说其他。
过来找老教授前,她就知道老教授和顾桥关系亲厚,若非必要,她并不想过来找他。
但是,念及池非昀的情况,她终究还是过来了,然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话。
而老教授在说完,却没听到沈南希回答后,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对沈南希说这话不是很好。
老教授尴尬了两秒,然后,试图挽回垮掉的气氛,宽慰沈南希:“不过,也过去几年了,你也不能一直守着他……他看到你找到了另一段属于自己的幸福,在那边也会高兴的。”
沈南希:“……”
觉得宽慰不到位的老教授,继续:“你也别再念着他,和你现在的先生好好过日子吧。”
沈南希笑了笑,没说话。
见女子如此,老教授心知自己这是说错话了,作为长辈,他实在不该对一个孩子说这种话。
老教授想了想,然后说:“你先生的腿疾,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回去再琢磨琢磨,想想看除了寻常的保守治疗,还有什么法子,适合他的。”
“谢谢教授,有劳您了。”沈南希真诚道谢。
老教授脸色微微一变,感情他刚才说那么多,都没有得她一句话,提到她现任丈夫,倒是吭声了?
她这到底是对顾桥用情太深,还是太过凉薄无情,已经把顾桥给忘了?
老教授自诩年长她那么多岁,却也没看明白,沈南希的内心深处是怎么一个想法。
沈南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只知道,她对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做不到无动于衷。
此刻,他说他“腿不疼”,沈南希只觉万分心疼。
她倾身过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由他抓着自己的左手,她抬起右手,理了理他细碎的额发,温声问他:“腿不疼的话,那你怎么要哭不哭的样子?”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他比她大,素日里,也是他把她当孩子似的哄,可是,他腿疾复发、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倒是她把他当孩子来哄了。
池非昀无奈扶额。
他的右手抓着她的左手不肯放,左手在她白皙光滑的脸蛋上,温柔抚摸。四目相对时,他右手轻轻施力,她便重心不稳地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搂着她,紧紧地,线条分明的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上,隔了好一会儿,他又把脸埋在了她的肩窝里。
“我心疼你……”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沈南希趴在他的胸膛前,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微微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此时此刻、他为她而跳动的心脏。
那“怦怦怦”的一下接一下的,仿佛在述说着许多他无法述说的情义。
思及他之前不让她做早餐的事情,沈南希心想,他对她,似乎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不舍了……
“有什么好心疼的?”沈南希轻笑出声:“我的腿又没事。”
闻言,池非昀不满,轻斥她:“不准胡说八道。”她要是有个什么事,是想要他命吗?
沈南希想从他的怀里起身,但某人不让,偏就抱着她,不给她起来。
她拍了他的胸膛一下,语气里,含着她平时没有的娇嗔:“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好好的腿,说什么有事没事?”池非昀低头,伸手轻捏她脸颊,滑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领会了某人的意思后,沈南希无语。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看不出来,你还挺迷信。”
闻言,池非昀淡笑不语。
并非他迷信,而是和她有关的事情,他总是会多了十分的小心,哪怕是一点点的差错,他也不会让它出现,也……不敢让它出现。
……
池非昀休养期间,没有去公司。但他这样的工作狂,哪怕就是在家里,也不可能真的忘了他的工作的。
这天,沈南希照旧把早餐端到卧室床上,和池非昀一起吃了早餐。
吃完后,沈南希正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托盘里,准备端着出去的时候,就听到视讲机里传来声音,她走到卧室墙边,打开视讲机,就见到文尚和乔腾正站在别墅门口。
一见他们,沈南希没理会他们说什么,直接把视线落在身后床上男人:“不是说好这些天都好好待在家里,不管公司的事情了吗?”
她和人事部请假那天,把电话挂下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当时,她就和他说了,从现在开始,他们都不管工作上的事情,什么时候,他的腿不疼了,那就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当时,他听到她这么说,笑的格外灿烂。
那时候,她看到他的笑容,以为他这是答应了,如今想想,这个男人,就是在阳奉阴违嘛!
沈南希生气了,狠狠剜了他一眼,也不听他还有什么话要替自己辩解,直接给开了卧室门,端着托盘就走了。
“阿绣、阿绣……”
沈南希为了方便他解决生理需求,之前,特意放了一把拐杖床头柜旁边。池非昀拿过拐杖,撑起自己,想要迅速追出去,但是,行动受制于腿疾,他只能尽量在不让自己受伤的情况下,竭力追人。
只不过,等他出了房门,站在二楼栏杆前时,就听到下方传来欢声笑语。
其中,尤以文尚的声音,最为响亮。
“太太,您请假的这些天,我和乔腾打赌了。”
“哦?拿我打赌?赌什么?”这话,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说的。
池非昀仔细听了下她的语气,发现她的话音里,皆是调侃和轻松,完全察觉不到丝毫的恼意,仿佛,刚才当着他的面,甩袖离去的她,是他的错觉一般。
但是,怎么可能会是错觉呢?
池非昀清楚,她是真恼了他——恼他不顾及身体,任性地非要操劳工作上的事情……
他理解她,所以,若非此次工作真的避不过了,他也不可能惹她不开心,非要和她对着干。
他也明白她,此时此刻,她之所以压着怒气,在楼下和他的下属言笑晏晏,也只是为了顾全他的脸面,不愿让他在下属面前,失了男人的威严。
正因为理解和明白,所以,池非昀的心越发柔软了。
楼下,文尚听到沈南希问,霎时来了兴致,他兴致勃勃道:“我们用半个月的工资,赌太太为什么请假。”
不等沈南希询问,文尚已经继续说道:“乔腾赌太太请假是为了办自己的事情,我赌太太请假是为了先生。太太,你说,我和乔腾,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