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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照死了练
    马登龙心中狐疑。



    堂堂守备,都吃不上甲种灶。那传说中的甲种灶,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人才能吃得上的呢?



    马登龙心中带着浓浓的疑惑,紧跟着王行走了一阵子,越走,肉香就越浓郁,马登龙和两个亲兵频频咽着口水,心里面想入非非,连王行停住脚步都不知道,险些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好不容易刹住脚,就看到王行回转过头来,对马登龙说道:“马把总,你们这顿就跟着胡队总这个队一块儿吃吧。你们随便用,小人就不陪您了。过会儿吃完了饭,就先在这儿别动,咱们大人带你们到处转转,消消食。”



    马登龙愣愣的答应下来,眼睛却已经被那一锅的土豆炖肉给紧紧吸了过去。



    “马把总是吧?坐下来吧。”姓胡的是陆鼎手下的一个队总,见马登龙三人愣神,就叫了他们一声,随后吩咐手下的兵士道,“来,给马把总那副碗筷,腾个地方。”



    有兵士起身拿来备用的碗筷,马登龙等人接到手里,道了声谢,在锅边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是觉得,这些兵士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善意的。沉默着吃了两口,他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他说道:“胡队总是吧?你们这是叶大人手下的什么兵啊?伙食这么好?”



    “普通的大头兵罢了。”胡队总回应道,“要说早些时候,也没有这么好的伙食。那时候,我跟着大人做夜不收,整天危险是不用说,吃的哪有这么好过?一口凉水,一个饼子,吃得饱肚子都是万幸。还是到了叆阳之后,咱们大人才定了这么个规矩。每天三操两讲,三个把总手下每天搞评比,只有评比的时候名列第一的小队,第二天才能吃上甲等灶。其余的,别说是把总、千总,就算是守备大人,也是吃的乙等灶。至于每天评比最差的小队,想必王行给你们讲过吧?吃的是最差的丙等灶,还要负责校场的卫生打扫。”



    马登龙终于明白那一道道不善的眼神是来源于什么了,人家操训的时候,不知道淌多少汗、出多少血,才换得这么一顿好的。他马登龙随随便便却就可以蹭上一顿。这当然让人家不满了!搁在谁身上,他都不可能满意啊!



    听完了解释之后,他坐在那儿吃饭,就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了。眼神不停地四处扫着,心烦意乱之下,也着实没有好好吃饭的心思。



    “马把总。”叶富的声音出现在马登龙身后,虽然马登龙对叶富仅仅是刚刚一面之缘,但听着话语之中的气势,他就知道,站在自己背后的必然是叶富无疑。



    他连忙起身,却被叶富笑着制止。



    “不急,不急。”叶富说道,“你吃你的,吃饱了,我带你到处转转。”



    叶富话虽是这么说,但他毕竟是官长,而这又是他的地盘。马登龙并不敢不听命令,直接放下碗说自己吃饱了,可同样也是不敢再磨磨蹭蹭的。三两口把碗里的东西扒进肚子里,他起身对叶富躬身道:“大人,劳您久候,卑职吃好了。”



    叶富扫了眼他的那只碗,挑了下眉毛,转身并示意他跟上,一边走,一边对他道:“马把总吃得不多嘛,怎么?是我叆阳军堡的伙食不好?”



    叶富这声音不算小,他说这句话,周围很多官兵都听到了,不觉就朝着这边儿看过来。



    马登龙一时间只觉得芒刺在背,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唔,我就说嘛。”叶富笑了下,说道,“我是听说,你们在自己的军堡的时候,伙食都还不错的。怕是到我这穷地方来,难免就委屈了你们。不过,就算日子再好,到底是些当兵的,又不是什么大将军,也不会餐餐有肉吧?”



    马登龙哪里就猜得到叶富心中所想?只不过,单纯的听叶富话语中似是暗藏机锋,夹枪带棒的,他心里便是咯噔一声,自知是来得太草率了。



    看叶富的态度,想要从他的口袋中要出军饷,自然是极不容易的。那么,既然没想给,把这么多的千总、把总集中在堡城内,他又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事实证明,马登龙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接下来叶富的一系列动作,也很快便逐步证实了他心中的种种猜测。



    “大人,您去哪儿?”守门的兵士笑容满面,极有礼貌的上前询问。



    马登龙环视着这个他刚刚到堡城就被安排住进,现如今却连出门都需要经过门口哨卡的院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我想出去转转。”他试探着说道。



    兵士果然露出一脸惭愧的表情,回应道:“大人,不是小人胆敢阻拦您。是我们大人早有吩咐,叆阳军堡最近在整军经武,裁汰掉的不合格的兵士比较多,街面上多了些裁汰的兵员,其中不乏许多闲极无聊喜欢闹事的,为免各位大人被那些家伙袭扰,还请大人稍稍委屈一下。左右明天下午就开会了,等到会议开完,我家大人自然会亲自给各位大人赔罪,也将不再限制各位大人走出院落,或是互相交流。”



    会吗?



    马登龙眉头紧皱,下意识的觉得,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可即便就是圈套,他又能如何呢?



    叶富的布置极为严密,先是以解决军饷及军械问题为由头,将所辖军堡把总以上的官员都集中到了堡城内。随后,就如同控制马登龙一样。初到时先是亲自带着在军中转了半日,和士兵们蹭了一回头等灶。继而就被安排进这个院子居住,来自不同军堡的人互相之间不能随意交流,不能任意踏出房门,门口随时都有卫兵把守。这样的待遇,分明就是软禁!



    可前来开会的千总、把总们是来领械领饷的,又不是来闹兵变的。少则带着一两个随从,多的也不会超过七八个,总之,是绝不会带着大军前来的。



    任何一个人此时手上的力量,相对于叶富刚刚整顿过的叆阳军堡的兵力而言,想反抗,那都是纯粹的自杀。



    当然,说了是软禁,而并非是监禁。



    不能随意和其他堡城的人交流,和自己本堡的人交流还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可以自行商讨,但任何的对策,都无法出这个院子罢了。



    而像是马登龙这样,和卫兵交谈,也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虽然很多东西卫兵都会以‘不知道’为由不予回答,但到底还是有少部分的问题,可以得到明确的答案。



    马登龙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兵士随从护卫,此时没有什么可以商讨计策的人,又正巧是中午刚刚吃完午饭,卫兵们休息的时间,他便凑上前来,和那卫兵多聊了几句。



    和处于午休期间的卫兵蹲在一处,马登龙扭过头问他道:“我看你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训练来训练去,这是叶大人的命令吗?会不会有些太辛苦了?”



    要知道,辽东军的老兵油子们,拿不到军饷是会炸营的,训练太多是会偷懒的,督促太紧是会闹事的,马登龙从未试过,将士兵从早训到晚。因为在他的意识之下,那样的训练,势必会让士兵闹起情绪来。怎么可能会有傻大兵真的顺从训练,并且一丝不苟呢?



    那兵士听了这话,脸立马皱成了苦瓜,“马大人,您不知道啊!最近大人在整军经武,裁汰了好多人。他带来的一个总旗的亲兵早就化整为零,填补各处裁汰空出的空额了。我们这些亲兵,是最新补入,说起训练还不足一个月,按靳旗总的说法,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难道你们就任由他这么训练?就没有人……”马登龙下意识的想要说‘反抗’之类的词,但话到嘴边却犹豫了片刻,出口时,已经变成了,“就没有人给叶大人提提建议的吗?”



    “咳,提什么建议啊!咱们大人在旁的地方还听得进去劝,但只要和训练贴上边儿,那是半点儿折扣都不肯打的!”兵士苦着脸解释道,“马大人,您怕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亲兵,不是民间新征召的兵员,就是各营选拔出来的精兵,那都是过了多少关卡才当上的,不容易!咱们大人可有规矩,每天三操两讲,从内务到纪律,从操训到讲学。咱们旗一共五个队,以队为单位,每天品评,还要排榜。表现不好,名次排的靠后,那待遇上差距大了。更何况,每一天,凡是所带的队表现不好的队总,轻则被靳旗总当众训斥,重则要罚俸挨打。您就想,队总吃了板子,回过头来能饶得了咱们?还不照死了练!”



    马登龙听得瞠目结舌。



    即便是个大头兵,那也不能说三天两头的打啊?更何况,队总,那起码是个小官儿,就这么老实的,任由人家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