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正常的,哪里是不正常的。哪里可以放心,哪里需要注意。他统统都能在那一眼之间,就做到心中有数。
这样的人,如果还不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话,那叶富真的是不知道,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了。
“就这些?”他抖了抖手中的公文,并不厚,薄薄的一沓纸张,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人的名字在上面。
孟石回答道:“符合大人需要的儒士确实不多,大人若觉得不够,卑职会尽力~~”
“算了,就这些吧。”叶富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险山位于鸭绿江畔,向东与朝鲜隔江相望。
比较起叆阳来,这里,的确是一个更加适合于驻扎的地方,对于叶富心中既定的日后发展的策略也有着一定的帮助。
更何况,此地属于协守辽东镇的辽阳副总兵江万化辖下,原本叶富是他下级的下级,而如今,他却成了叶富的顶头上司。索性叶富对他一向恭敬有加,江万化本人对叶富的印象也是比较不错的。再加上熊廷弼的支持,叶富这个险山参将,应该还是会做得比较顺利的。
而且,原本辽阳副总兵辖下有五名分守参将,但现在,由于开原失守,下属的五名分守参将被裁掉了一员,只剩下了驻扎义州的锦义右参将、驻扎海州的海盖右参将、驻扎宁远的宁远左参将,再加上叶富这个险山参将。
这四名参将各守一路,每一路都极为重要,对于熊廷弼而言,此时正是辽东需要防卫的重点,日后更是反击的利刃。这样的地方,自然容不得任何人从中作梗阻挠。
相对于之前的叆阳守备,叶富在担任参将之后,管辖范围自然是明显扩大。其中最显着的一点,就是本来做守备的时候,他麾下满编也仅有官兵三千余人,这会儿,仅仅险山一堡应该驻扎的官军就多达三千余人,而整个管辖范围内的辖兵,粗略的算起来,应当是将近八千人的编制。
麾下管辖周边包括:洒马吉、叆阳、新安、险山、宁东、江沿台、汤站、凤凰城、镇东、镇夷、草河、青苔峪、甜水站、宽奠、永奠、大奠、长奠、新奠等在内的十八个军堡,基本上就是辽东与朝鲜接壤的那一片东侧的地区。
而叶富叫孟石整理的,正是这一大片区域之中,可以所有比较有名望的儒士的名单。
叶富深知,这个时代的文人确实是有很多不务正业、不怎么要脸的,但也不乏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可以用的。尤其是,他的讲武学堂如今是真的缺人,军事教官,他大不了可以自己去写课本教学生。但文化科目,他手下的大老粗们实在是教不了。
更何况,文人对于改变一个地区百姓的整体素质实在是太重要了。辽东如今只有军人管制地方,疏漏太多太多。军人,在叶富的想法里头,就应该专注于地方治安。至于地方的管理,则应该是文人需要管辖的范围。把军务、政务,全都推给一群武夫,那治理起来必然会混乱。
不过,手上的名单,叶富还是要再斟酌一二才能决定到底要请谁,不请谁。
至于现在,这份名单只能暂时放一放,因为就在屋外,还有一位匆匆赶到新奠的下属正等候着他的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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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参见大人!”
陆鼎一进屋,就先单膝跪地给叶富行礼。
他的确应该感谢叶富,若不是叶富的提携,他现在绝不至于有如今风光的地位。
明制,九边营兵,凡直属总兵者,称为正兵营;直属副总兵者,称为奇兵营;直属参将者,称为援兵营;直属游击者,称为游兵营。
叶富身为险山参将,直辖援兵营,满额应为三千余人。陆鼎此番被他从守城官的位置上调离,升任的是中军官。
不管这个中军官到底是只负责传达命令,还是也可以统兵。
总之,必然要比之前他担任的守城官地位要更高,权力要更大,而且,相对于守城官而言,这个职位,危险性还是要更低的。
叶富对此心中有数,坐在那里受了陆鼎一礼,方才让他起身,却也不叫人看座。
陆鼎自然也明白,自己能够升官,全依仗着叶富的提携,因此,对于叶富此时独属于上位者的倨傲态度,他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反倒是甘之如饴。
欠身恭立在一旁,静等着叶富的吩咐。
只听叶富说道:“叫你来新奠,一来是我暂时还需要在这里办公一段时间,直到马把总的伤势愈合的差不多,可以照常理事。二来呢,也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你知道的,许先生如今在险山,为讲武学堂迁移的事情和一批本该我去处理的杂务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事情,我就不愿麻烦他去多想,索性我们先商量一下。”
“是,卑职明白。”陆鼎道。
叶富把身子向着靠背上倚了倚,稍仰头,对陆鼎说道:“此次新奠之事,固然有突发的缘由,也有城中内奸的原因,但究其根本,我觉得,还是号令不清,且互相之间缺乏必要的联系。否则,必不会把好好的守城战打成这个样子。基于此因,我打算将现有编制打乱重组。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吗?”
陆鼎略一犹豫。
叶富自上任叆阳守备的时候,就打乱了当时原有的编制,给下面重组了一番。
可现在,又要再度打乱,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鼎心中不明,但也算是及时反应过来。叶富的想法已经说出来了,他作为叶富的嫡系,对于这种加强核心权力的事情,难道还可以有反驳的余地吗?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回答道:“大人所言极是!卑职也以为,打乱编制重组应当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悄悄看了看叶富的脸色,见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快,心中便更是大惊,补救似的继续说道:“卑职是想说,卑职做守城官的时候,就发觉了手下指挥非常不顺畅。比起当初只指挥一营而言,实在是有太多的阻碍。比如,把总下属的士兵数额不同,战斗力自然不同。指挥的时候,又不容易就地分割,因为士兵往往最多只认把总,再往上的命令下达极为困难。更何况,使用军械五花八门,一旦作战稍有俘获,甚至因为战利品频频打出人命。这样的军队,实在是没有办法打仗的。”
叶富听着他的话,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认识还算是不错。”叶富点头道,“给你一些时间,在我移驻险山之前,给我一个完整的改编方案。”
“鉴于险山下属各堡编制混乱,不利于管理,且无法顺利统计各堡实际战兵人数,有碍于兵源补充,也不利于军饷、军械等等的及时发放。因此,自即日起,险山下属各堡将统一按照新编制进行整编,编入精壮,裁汰老弱。”
“现颁布新编制规定如下,其一,取消所有伍级建制,以队为最基本建制,每队设队长一员,弩兵四员,长枪兵八员。全队共配近战刀五柄,盾一副,弩四副,长枪八杆。”
“其二,队以上设哨,哨部设哨官一员,哨长一员,教习一员,另设四人卫兵队。辖下三队,另配八人火铳队。”
“其三,哨以上设营,营部设管带一员,帮带一员,教习三员,军医一员,另设十三人卫兵队。辖下三哨,另配火炮一门,辖炮手六人,以及一个十三人的民夫队。”
“也就是说,此后,营编制,一律改为满编二百人。其中,所辖的民夫队,虽然名为民夫,但实则也是正规编制的士兵,也要经由正规训练,只不过,不配武器,专用于运输、救治、生灶等等。”
“险山辖下各堡军队自即日起,就按照新颁布的编制表进行整编。按照人数,共划分为三十五个营。这三十五个营,共划分为三个旅,每旅辖下十至十二个营,分驻各堡。”
陆鼎的话说到这里,下面已经忍不住开始悉悉索索的蠢蠢欲动了。
这是叶富从新奠返回险山之后,第一次召集所有守城官开会,每个人心中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