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明明出示的是真票据,而唐伦却因为看人家不顺眼,而造谣说是假的,还将其扭送见官。还好民事科的特派股提调是个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唐伦的证据站不住脚。最终以扰乱公堂、妨碍治安等罪名,当堂判了唐伦二十大板。
至于那商人,则如愿获得了赔偿的双倍兑银。
等到唐伦走后,那商人却没有急着离开。在外头绕了一圈,不知在哪儿换了身不显眼的旧衣裳,就又悄悄绕回了民事科,将刚刚审完这案子想要休息一会儿的杜衡叫到了后面。
杜衡对那商人极为谦恭,一见面就连忙行礼,“军爷,您还没走啊?不知道刚刚的结果,是否能够让大人满意呢?”
那商人倒也不跟他假意推辞,而是径自坐了下来,点头道:“还算不错,不过,后面如果再有需要,还是要麻烦杜提调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杜衡连连说道:“学生受大人简拔之恩,定当竭力报效。小小事情,大人即便不吩咐,学生也会妥妥当当的办好的!”
“嗯,那便好。”
那商人只停留了片刻,说完几句话就走了。
身后,杜衡将他送到门口才转身回去。回屋的路上,始终在旁伺候的役长凑上前问道:“大人,那个人什么来头?咱们叶大人平素不是最最讨厌不遵律法、不守规矩的情况吗?您今天怎么竟是为他说话?若是叶大人知道您审案糊涂,怕是要生气的吧?”
“你啊!嫩着呢!”这役长是杜衡身边的老人,他自己新官上任,就小小的照顾了役长一下,让他做了差役的头儿,使唤起来也方便些。听他如此发问,倒也不发火,反倒给他解释道,“知道刚刚那字条是谁写的吗?咱们叶大人的亲笔!上面就三个字!”
“三个字?哪三个字?”役长好奇地问道。
杜衡说道:“哪三个字?告诉你,你也参不明白!那三个字啊,就是‘看着办’!”
看着办?这算是什么吩咐啊?
役长摸不清头脑,杜衡却也不再浪费口舌去解释了。
在他看来,这事情显而易见!
唐伦刚刚得罪了叶富从府里出来,紧接着,就被叶富派亲兵整了一道,闹到了民事科。那条子上写的‘看着办’,还不是叶富让他杜衡看着办嘛?反正这小子刚刚得罪了老子,你杜衡要是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办!
意思很明确了,杜衡也确实是没有猜错。
只不过,叶富可并不是和他想象得一样,只是为了报那小小的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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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商人从杜衡这里离开,又转了几圈,才换回了原本的亲兵军衣,回到了参将署衙。面见马登龙,将事情一说,马登龙赶忙向叶富禀报,事情进展的还算是顺利。
叶富对此早有预料,当即安排,马上进行下一步。
得到指令,下面自然是飞快运作起来。
叶富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轻轻地笑了笑。
这唐伦哪里是个普普通通的钱庄商人?
他来到险山,不过是短短数月的工夫,借着叶富扶持商业的力度,迅速崛起,成为了险山范围内最大的钱庄。
表面上来看,就是搞通兑、借贷的普通生意,但实际上,暗地里,却在经营着地下赌场。放了不少的高利贷,钱生钱的生意,做得那叫一个溜到!甚至于,孟石和耿荣祥的情报处还同时查到,这个家伙,暗地里,还在和鞑子那边儿做着买卖消息的生意!
虽然说由于他初来乍到,接触的事情也不算多,可以卖出的消息极为有限。
但自古以来,讲究一个,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做这个要是做上了瘾,那可就是毒瘤了!
叶富现在是有自己做银号的打算,找上唐伦,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一个,是他本身有问题;另一个,则是他的钱庄又恰巧是险山辖下最大,比较容易扶持发展。
唐伦不可能轻易同意赔本的买卖,这个,叶富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有了这场官司的安排。
而就在唐伦回到家之后不久,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街面上,不知道是谁散布的闲言碎语,说是唐伦的聚宝堂钱庄欺压客人,明明是真的银票,却反倒说成是假的,还要扭送人家见官。原本,这是唐伦第一次和客人打官司,却被以讹传讹,渐渐的传成了他多次如此,尝到了不少甜头,这是第一次栽锅。
这样的谣言散布开来,渐渐的,就有不少人相信了。
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很多人蜂拥而上,拿着手中的凭票,要求聚宝堂给自己兑现,说是聚宝堂做生意不讲究信誉,这银子存在里头,实在是不安全。
起初,小伙计是上了脾气的,见票就兑银子。
可耐不住,那拿着银票来兑取的百姓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库里的存银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唐伦又无法理事,小伙计一时间没办法,当即就出了昏招,下令暂时关店,不肯接受兑取。
本来,原本照常兑取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人将信将疑。毕竟,有和聚宝堂做交易时间稍稍长一些的人,还是相信唐伦的。
可这么一停止兑取,问题就猛然间变大了!
市井间传闻,聚宝堂挪用储户的钱去做生意赔了,亏损严重,已经不能掏出银子来了。大伙儿手里的银票,眼看,就要变成了一张废纸。
这让很多人心里头就发慌了,连忙拿着自家的银票去要求兑取,看到聚宝堂的门窗紧闭,心都要凉了。不停地有人拥挤过来,整条街巷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就因为民事科的差役下手黑,而痛得卧床不起的唐伦,听说此事,顿时气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聚宝堂钱庄,是险山范围内最大的钱庄,而且,经营的范围很大。无论是颇有资材的有钱人,抑或是家中没有多少积蓄的穷苦人,大多都和钱庄有着交易。或是存兑,或是借贷,或是典当,总之,都与其有着生意往来。
后院的住处,唐员外趴在床上,半眯着眼哼哼着,心里头,有如刀割。外面的情形,那就仿若是一把把的利刃,往他心口里面戳。
天可怜见儿的,他现在伤成这样,外面的形势全都靠自己的几个伙计去操持、维护,可伙计们毕竟年轻,又哪里真的能够帮上他什么大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