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智勇说道:“瞻前顾后,那要耽误多大的事情?保长,你得想一想啊,若是咱们不向上汇报,万一这伙人是鞑子的前站部队的话,那到时候,你的脸面是保住了,可咱们保下这么多户人命可就全都交代了!”
说到这里,他也懒得再跟保长纠缠下去,当即越过他吩咐道:“快!马上去办!出了什么事情,我顶着就是了!”
保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蹲下来闷头抽烟,不说话了。
险山施行保甲制度,十户人家是一甲,十甲是一保。凡是推行政策,抑或是交税纳粮等等,都以保为基本管理单位。
每个保都设置一名保长,同时设有钱粮、文教两个委员,协助处理公事。
最初的时候,保长这个位子还是大权独握的。但自从叶富在乡间设立了崇文学社之后,就截然不同了。
学社的社长,也就是教书先生,最初的职责仅仅是教书而已。保长只拿他们当成是普普通通的私塾先生而已,并不太放在眼中。
当然,也有那些相对特别有见识的保长,最初就认定,这从上头派下来的教书先生,即便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也绝不简单。
果然,在推行了一阵子强制教育之后,紧接着,叶富就在各保设立了政训委员会。这个政训委员会的主任委员由学社的社长兼任,委员会总共只有五到七个人,人数是很少,但却有投票选举和罢免保长、制定与险山政策不相违背的村规民约等等很大的职权。
也就是说,谁当保长,是这个委员会说的算。
委员会之中,主任委员在正常情况下不参与任何决策投票,但在委员会投票结果出现票数持平的情况的时候,就可以投出至关重要的一票。同时,对于委员会投票结果,还有一票否决的权力。
这些从前的社长,现在兼任的主任委员,都是经由政训局挂靠在险山讲武学堂的特别训练班培训出来的。在专管地方警政的巡防营成立之后,叶富更是在与纪逢春达成协议的情况下,将自这些社长又安排到了基层的巡防队之中,担任政训官。
可以说,他们就是叶富统制基层的要点所在,备受叶富的重视。
保长自认没有那个能力与高高在上在险山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叶富去抗衡,自然就是也不敢给叶富的‘代言人’使绊子。
更何况,说句丧气话,他就是想要使绊子,人家大权在握,又随时可以调来军队襄助,他根本就抗衡不过。
既然对方已经说了,所有的责任由他承担,那保长乐得闷头什么都不需要去管。
看着他闷头抽烟的模样,孙智勇心乱如麻。
特训班三月一期,他在第一期的毕业生中并不能算作是佼佼者,但也清楚,私自滥用权力的后果极为严重。他心中默念,希望自己的判断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偏差才好。
入夜,本该睡熟的蒋川筇睁着眼睛盯着棚顶看。
盛佐兰睡在他旁边,倒是睡得蛮香的。
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他不经意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恰好看到蒋川筇的模样,顿时吓得险些叫出来。
“你干嘛?”看到蒋川筇朝自己看过来,盛佐兰惊魂未定的问他道。
蒋川筇皱了皱眉头道:“小点儿声!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盛佐兰舒了口气,压低声音,对蒋川筇说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吓唬人玩儿啊?怎么了?怎么了?睡不着你要数羊也闭上眼睛数啊!睁着眼睛睡得着吗?”
蒋川筇哼了一声道:“你属猪的吗?就知道睡!”
盛佐兰想要反唇一击,却看到蒋川筇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他感觉到什么似的,问他道:“川筇兄,是出什么事了?你别这样,怪渗人的。”
蒋川筇坐起身子,又琢磨了片刻,才犹豫道:“本就是打定主意晚上动手的,不过,不是为这个。你睡得太死了,怕是都没有注意到。你就不觉得,今晚太安静了吗?”
盛佐兰听着他的话,侧耳听了听,说道:“会不会是太晚了,大家都睡了,所以才显得安静啊?”
“这么久了,连声狗叫都没有,你觉得正常吗?”蒋川筇追问。
盛佐兰惊讶道:“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这心里头怎么毛毛的?哎呀,都是你!好好睡觉明天再动手不行吗?非得争这一时之勇!还大半夜不睡觉,专门等在这儿吓唬我!”
“不是吓你!”蒋川筇道,“你起来,去看看那老头儿一家睡了没有?”
盛佐兰道:“这么晚了,人家睡没睡跟你有什么关系?”
蒋川筇推了推他道:“快去!”
盛佐兰无法,只得起身,嘴里头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朝着另一个屋子走去。
过了不到片刻的工夫,只听隔壁屋子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蒋川筇连忙跑过去看,却见盛佐兰面朝下扑倒在地面上,后心处插着一支样式极为普通的短剑。
“佐兰?佐兰!”蒋川筇急得大叫,惊动了睡梦之中的士兵。
一行人慌急之下燃起火把,吵闹声乱作一团。
村中各户院子离得都特别近,这么一闹之下,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晌的工夫,整个村子就都亮了起来。
蒋川筇看着满面茫然的部下们,再想起这个一夜之间变得空无一人的村落,由心底向外,爆发出深深的恐惧感。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转头,却发现自己和盛佐兰带来的人,此时,竟然少了三分之一!
他急道:“人都哪里去了?”
部下也怕得要死,断断续续地讲出来,蒋川筇才知道,原来都是和盛佐兰一样的死法。
但凡有落单的,在这**子里头,就不会留下性命。
再说,就连三两成群,只要人少的,就基本上都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
“妈的,见了鬼了!”蒋川筇左右看看,惊叫一声,随即吩咐道:“这儿不能再多呆了,我们这就走!大伙儿记得一块儿走,千万不能再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