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军的官兵们在睡梦中被陡然袭来的炮声惊醒,很多人,甚至还没有从帐篷里跑出来,就已然命丧黄泉。
“弟兄们!冲啊!”
以哨为单位的险山军第一镇的官兵们在各自哨官的指挥之下,趁着后金军被炮火砸蒙了的空档,飞快地急突而进。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手中的火枪并不放响,一股脑的冲到敌人近前,直接用铳刀和敌人进行肉搏。而被安排在后面的部队,则架起火枪,在炮火的掩护之下,手上稳稳地收割着当面之敌的脑袋。
只不过,号称‘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后金军俨然也不是吃素的。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们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官长,并在官长的指挥之下,向着突如其来的明军发动了反击。
马刀挥过之处,闪过一片的血光。
当然,论起白刃格斗,整日在校场上被官长们锤炼打磨的后金军士兵们也一样不弱。或许体格上无法和健硕的后金官兵相比,但熟悉了小组作战的险山军士兵们三人一组,以多对少,倒是让后金士兵们一时间也占不到便宜。
广宁城外喊杀声惊得震天响,努尔哈赤望着死伤无算的己方精锐双目赤红一片。
“果然有埋伏!果然!有埋伏!”他咬牙切齿,却也终究一时间没有办法。
黑暗,是最好的遮蔽物。
选择在这个时间发动进攻,就是不给努尔哈赤任何反应的时间。
望着近在咫尺的坚城,努尔哈赤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下达了暂时撤退的命令。
敌人不弱,但也仅仅是不弱罢了。努尔哈赤相信,自己精锐尽处的情况下,一旦到了天明,敌人将再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大人,鞑子退了!”
宋汝良兴奋地快要蹦起来,俨然一副得志之相。
唐望浅浅一笑道:“广宁近在眼前,趁着鞑子暂退,我们悄悄入城。”
宋汝良道:“对,据城坚守,杀他个人仰马翻。”
此言一出,唐望当即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满着疑惑,“据城?”
宋汝良道:“怎么?不对吗?”
唐望笑了一声道:“据称坚守,那是死路一条!城中军队溃散,早早便被鞑子围困。想来,有很多百姓被困在其中。我们趁夜进城,将百姓带走,赶在天明前,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哦?这是为何?”宋汝良惊讶的问道,“鞑子明明已经退走,此时不是夺回广宁的好机会嘛?”
唐望摇头道:“唉哟,你啊,你啊!刚刚指挥作战的时候不是挺像样子的吗?怎么?这才多久,一转头的工夫,你这脑子怎么还就不好用了啊?我问你啊,广宁距离险山,有多远?”
“这~~具体怎么好说?是太远了。”宋汝良回答道。
化整为零,追着后金军一路疾袭,还奔波了这么多日才摸到了城边上。
唐望摊开双手,“这就对了吧?这里距离险山这么远,且不说守不守得住,就算是夺下了,你能待在这儿吗?不回险山了?”
宋汝良一拍脑袋,“咳!光顾着想好处了。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就听你的。”
唐望笑眯眯一点头,眼看着宋汝良飞快地嘱咐下属去传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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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山镇总兵府。
叶富坐在自己的签押房内,对着大捷的战报,哭笑不得。
“大帅,还是您高瞻远瞩。”许高卓恭维道,“学生等之前都被您给哄住了,原以为此次不过是解救流离失所的百姓而已,谁知道?您竟然是玩儿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鞑子杀了个人仰马翻!想第一镇杀了鞑子多达三千精锐,一把火烧掉广宁城,让其变为一片废墟,即便抢到手,也是一时半刻无法用得上。这实在是让学生佩服之至啊!”
叶富摇头道:“不是我授意,是唐望这小子,错解了我的意思。这一次倒好,我险山镇,舒爽一时,怕是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怎么说?”许高卓有些不明白。
叶富叹了口气,不想多费口舌去讲。
这一次,他其实是真的没有想要去画蛇添足的援救广宁的。只不过是想起历史上辽西百姓被鞑子赶到辽河以东,屠戮殆尽,鲜血将辽河水都染红了。因此,他便觉得应该帮上一把。这才派出了第一镇,前去解救流离失所的百姓,使他们免遭屠戮。
哪知道?
部下太能干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唐望擅作主张,自以为是,反倒是打乱了叶富的全盘布置。
经此一役,即便是根本不知道叶富的真实实力,也从未将叶富放在眼中的努尔哈赤,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叶富麾下险山军的可怖实力。
虽然是偷袭,但能给他造成这样的损伤也是实属不易。
努尔哈赤如果调转头来,直接进攻险山,那到时候,叶富可就必须要放弃安宁的生活,转而逃窜到朝鲜去了。
或者,之前毛文龙的那个基地就很不错。
叶富想着想着,不禁出了神,连许高卓叫他,他都没有听到。
许高卓叫他几声都不见他答应,只得提高了声音,“大帅?大帅!”
叶富‘啊’了一声,被他喊得回过神来,“怎么?怎么了?”
“您这是怎么了?”许高卓无奈道,“您想什么,竟是如此出神?”
叶富道:“哦,没什么。你要是忙,就先去休息吧。”
许高卓听得一愣。
什么叫做‘你要是忙,就先去休息’?
这么古怪的句子,从叶富口中说出来,竟让他觉得有些无法招架了。
叶富却是魂不守舍,一副掉了魂儿的样子。
许高卓只得摇摇头,缓步退了出去。
退到屋外正碰见值守的马登龙。
马登龙冲他躬身行礼,许高卓说道:“马督理,大帅近来睡得可还好吗?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连话都说不清、听不明了?”
马登龙道:“大帅近来休息得都还不错,并未有听大帅提起过,有什么不舒爽的事情啊?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事情不快?这个卑职真的是不清楚的。”
“唔,不是身子不舒爽,那就应当是~~”许高卓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