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逢春一直在注意着叶富的表情,看他出神,便已经知道他对此事是感兴趣的。他心中笑意满满,脸上却依旧十分的严肃,他问道:“原告,报上名来,你之前跟本官说有冤情,是所为何事啊?”
那姑娘微微抬了下头,旋即又马上低下去,她怯生生的说道:“回青天大老爷,小女子名叫巧儿,夫家姓刘,小女子要状告的是~~是~~”
她似是有些害怕,并不敢直言。
纪逢春道:“你不必怕,之前你如何跟我讲的,你就如何在这儿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只要证据确凿,必然本官必然还你公道!另外,你或许还不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告诉你无妨,这位正是荣禄大夫,左军都督同知,现任征虏前将军,开镇险山的平辽总兵官,叶富叶大人!险山军即是他麾下执掌的军队!上至各路翼长,下至小兵小卒,在这位大人面前,那便算是心性狠辣如择人而噬的猛虎,都不敢稍稍抬一抬脑袋。所以,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自然有这位大人替你做主!说罢!”
巧儿听罢,眼中却是闪过几抹惶然。
原本,她还没有那么害怕,可如今,身子却已经微微地打颤,开始发起抖来。
眼看着她不说话,叶富从纪逢春的话语中间,却是听出了一些东西的。
要知道,纪逢春并不是个随随便便就会找麻烦的人。他比一般的文人,都要好说话的多。如果不是他这边不好解决,他怕是不会找叶富求助。
而且,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姑娘似乎要告的人,还是在险山军之中的。
叶富不禁有些纳闷儿,到底是谁?为了什么?会去招惹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呢?
眼见着姑娘不敢言语,纪逢春朝着叶富这边儿看过来。
叶富只得说道:“你这丫头不必害怕,正如纪中丞所说的一般,只要有凭有据,本官自会为你做主!不管牵连到谁,必然要还你一个公道便是了!”
巧儿这才稍稍松动,但依旧低着头,她说道:“多谢两位大老爷!小女子今日~~今日其实是为小女子那苦命的姐姐来向两位大老爷告冤的。也不需要处罚谁,只是~~希望两位大老爷给小女子的姐姐一个公道。”
叶富点点头,看向纪逢春。
纪逢春道:“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详详细细地说来就是了。需不需要处罚谁,我们自然会有所决断!”
叶富也道:“没错,纪大人的意思,就是本帅的意思,你尽管说罢。”
巧儿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却听得叶富诧异不已。
“回两位青天大老爷的话,小女子原本是青州人士,年幼时父亲跑商,母亲在家劳作。小女子当时年纪小,姐姐每日和母亲一起外出劳作,家中又没有旁的亲人可以照看,所以,小女子便早早的随同父亲出远门,后来,父亲的生意做大了,我当时年纪也渐渐长成,我们父女二人就在这里购置了一间小院居住。小女子也是那时,与夫家定了亲的。”
叶富心中琢磨,听起来,这小姑娘过得日子还不错嘛!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而言,都是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可这个名叫巧儿的女子,却是从小就跟着父亲跑商,开的眼界大了。而且,看上去还算是婚姻美满幸福。否则的话,若是连她自己都不幸福,她又是凭什么有心情去搭理别人的呢?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规矩!她一个女流之辈,居然将人状告上了大堂,难道就不怕当众出丑?怕是若是不幸福的家庭,得知她出来抛头露面,回去之后,日子就会不太好过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小姑娘敢于出来告状,也还是好的。
叶富默默地继续听下去,就听见这小姑娘的语气之中,竟然又带上了呜咽。
她说道:“小女子嫁给夫家的那一年,父亲将母亲和姐姐一同接了过来。母亲年迈,体力又弱,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生了病,没有多久,便去世了。那时候开始,我们一家,就只剩下我与父亲、姐姐三人。”
其实也不能这么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按理来讲,自然是夫家的人了,又哪里能算是自家人呢?
但她就是这么说,整个大堂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人打断她的话。
“那一年,姐姐已经是蛮大的年纪。婚事上,的的确确是耽误了的。别说是找个像样的夫家,就是想要许配给谁,都找不到人家。我父亲膝下无子,又一心想给姐姐招赘个上门女婿。但年纪毕竟大了,即便我家中稍有殷实,又哪里有人愿意倒插门?就这么,又耽误了两年。”
拖来拖去,可不就拖成了老姑娘了呗!
后世常说‘大龄剩女’,大概跟巧儿所说的那个状况差不了多少。
总归,在这个时代,年轻的女子尚且还会因为不够貌美而没有人要,那就更不用说,大龄剩女又没有天姿国色,更是没有人肯要了。
“我父亲为了姐姐的婚事操碎了心,原本想着,或许姐姐这辈子就孤老家中。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年前,竟是有一桩婚事从天而降。”
巧儿说起这番话的时候,即便是说‘天无绝人之路’,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愁眉不展,阵阵呜咽听上去愈发的厉害了。
“说起这门亲事,实际上算是亲上加亲。上门提亲的是我公公的亲兄长,所为的是他家的独子,名叫刘全。”
叶富插口道:“这不挺好吗?怎么?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巧儿连忙道:“原本~~原本是满意的!可~~”她说道这里,手轻轻抹了下眼角,这才对叶富说道:“那刘全是刘家嫡出的独苗,早些年不喜读书,偏偏就喜欢舞枪弄棒。曾是参了军的,可后来打了一场什么仗之后,就没有了音讯。再传回消息,却就是之前下定亲书给我家的那时。说是早些年都以为他战死了,衣冠冢都立了。谁知道?人非但是回来了,还做了小官儿,据说是个~~排长?是个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