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性叹了口气, 将自己的工具和材料收拾好，归置整齐——既然五条悟没打算走，那她现在看样子是做不成实验了。



    “所以, 找我有什么事？”家入硝子转身看向来者。



    和她一起度过三年时光的五条悟同学罕见地没有戴墨镜，被无数人嫉妒觊觎的六眼泛着轻松的笑意, 对方正笑着朝她挥手打招呼。



    “没什么事也能来找你吧，看在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同学份上……虽然已经毕业了。”五条悟耸了耸肩。



    被五条悟单手抱起来的少年有一张清秀的脸，眼神清澈，除了额头上古怪的胎记以外没有特别之处。



    “你这是又把哪家的孩子拐来了？”家入硝子诚心发问。



    之前五条悟从禅院家把伏黑惠花大价钱买回来之后就不怎么管人家了, 结果现在又把不认识的孩子带入了高专——他五条悟难道是想开托儿所吗, 这可真是她最恐怖的噩梦了。



    “杰家的, ”五条悟笑嘻嘻地一边说着, 一边把缘一放在地上, 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怎么样，可爱吗？”



    缘一顺着五条悟的动作站定，被红色发带束起的高马尾随着惯力摇了几下, 能看见由末梢向上蔓延的红色头发。他看向家入硝子的眼神清澈无比, 有点像她以前养着做实验的小白兔。



    “这点另说，”家入硝子语气冷淡，说不上是睡眠不足带来的影响还是她本身就是这个无所谓的态度, “你见到杰了？”



    身为诅咒师的夏油杰, 在立场上就已经和五条悟不一样了。



    “没有，”五条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只是在杰知情的情况下在教缘一而已。”



    “来, 缘一, 跟硝子阿姨打个招呼。”



    “但是, ”缘一有些犹豫，他看向五条悟，真诚发问，“应该叫姐姐吧。”



    “啧。”五条悟把头偏向另一边。



    “看人家孩子，比你懂事多了，就叫姐姐就行。”



    “硝子姐姐好。”



    “嗯。”



    “看过童话故事吗，”睡眠严重不足的家入硝子毫无同窗情谊地朝五条悟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悟你现在就是偷人家小孩的女巫。”



    说完之后家入硝子从衣架子上挂的外套里面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



    “再怎么说我也是男巫吧，”五条悟抱怨道：“硝子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说什么，打电话给杰说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把他们家孩子拐跑了吗？”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



    “哈哈，”五条悟笑了起来，“这个倒是可以有，不过说真的，硝子，我对缘一的确抱有很大的期望哦。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假以时日，他会是另一个我。”



    “性格不要像你这么糟糕就行。”听了五条悟的话，家入硝子多分给了少年一些注意力。



    拥有堪比五条悟的天赋吗？



    话题主人公不受任何影响，他拉了拉五条悟的袖子，“不是说带我参观高专吗？”



    “站在这里也可以看啊，”五条悟说得特别自然，“而且我现在带你看的可是高专的特产。”



    “特产？”



    “对呀，硝子可是难得的反转术式拥有者，高专的宝物，寻常人想看都看不到！”



    “够了，悟，想说相声的话出去说。”家入硝子伸手穿上外套，然后看向缘一，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过来，跟着那个家伙是没法好好了解高专的，姐姐带你去逛逛学校。”



    “去吧，让硝子带你去看看。”五条悟笑眯眯地附和。



    半夜的高专一片寂静，黑灯瞎火的，家入硝子带着缘一从操场逛到宿舍，从宿舍逛到教室，基本上都转了一圈。



    “你父母呢，他们是咒术师吗？”



    “不清楚，”家入硝子问得很冷静，缘一回答得也很冷静，“有记忆起我就一个住在森林里了。”



    “这样啊，所以后来杰捡到你了？”得到缘一肯定的点头，家入硝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和悟相处起来很烦吧，那家伙可幼稚了。”家入硝子浅浅地吸了一口烟，没有咽下去，“想一出是一出。”她还真没听说过谁愿意三更半夜来参观高专。



    “没什么的，悟人很好，教学也很厉害，我很喜欢他。”



    “那还真挺好的，”家入硝子笑了一下，摸了摸缘一的头，“以后会来高专上学吗？”



    “应该不会。”



    “是吗，别死了啊，像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作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家入硝子是高专的宝物，也是御三家概念中的珍宝。无论谁死了，家入硝子都不能死，有治疗能力的咒术师就是这么稀有且珍贵。



    所以她永远都只能留在后方，等待活着的人回来，或者残缺不全的尸体被运回来由她解剖，处理——为了不被出现在黑市上贩卖然后成为诅咒师手中的工具。



    作为前辈，家入硝子能送给缘一的也只有这一句祝福了。



    “我会的，”缘一露出了微笑，“悟不是说过了吗，我很强的。”



    “行啊，别变得像那家伙性格那么糟糕就行，我等着你的名声传入高专。”



    右眼下有泪痣的漂亮女性少见地露出了笑容。她并不讨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



    夏油杰是罪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起码现在是。



    参观完了高专，缘一的一个心愿得到了满足，他跟五条悟说了一声之后就回寺院了。



    他离开高专的时候，天色昏昏沉沉的，太阳还没有出来。半夜也没有新干线，缘一是一路抄近道跑回寺院的，结果没想到一回来就和坐在台阶上看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星星的夏油杰打了个照面。



    被发现彻夜不归的缘一神色平静，他走到夏油杰身边，然后坐下。



    “夏油大人一晚上没睡吗？”



    原本就不浓的烟味在少年一路狂奔的时候就已经被风吹散了，所以他坐在夏油杰身边的时候，夏油杰理所当然什么都没闻到，只能嗅到夜晚冷风留下的寒意。



    “其实可以直接住在外面的，缘一，”夏油杰抬手，将缘一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捋到耳后，语气温和，“只要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没必要跑回来。”



    “留在那边应该也没地方住。”



    “是吗，是悟吧，”夏油杰笑了笑，“他带你去哪了？”



    “高专，”缘一补充道：“我说想要去参观高专。”



    “然后他就带你去了？半夜？”得到缘一的肯定之后，夏油杰安慰式地摸了摸缘一的头，“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高专时期和五条悟一起疯玩的夏油杰当然知道白头发的六眼随心所欲起来能有多厉害——虽然夏油杰疯起来也不逞多让。



    少年凑近夏油杰，抬头看向他，眼神清澈，“但是夏油大人也没有睡吧。”



    “大人熬夜也没什么的，”夏油杰笑了起来，“倒是你，一晚上不睡小心长不高，不是说以后要长得比我高吗？”



    “那我们一起去休息吧，去夏油大人的房间，”缘一解释道：“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我房间睡着了，我怕回去会惊醒她们。”



    一开门外面的冷空气就容易进去，这一点是缘一动作无论多轻都无法避免的。



    “好啊。”夏油杰笑得眉眼弯弯，他绝口不提自己不休息的原因，反正以缘一的单纯想法也不会想到要问他这一点。



    “啊、早晨了吗？”



    菜菜子从被窝里做起来，前面的头发还有几根由于静电的缘故翘起来。



    “早上了吗，菜菜子？”美美子揉揉眼睛，也坐起来。



    “缘一呢？”菜菜子四处看看，结果只发现了在她们被子上面覆盖着的一层黑乎乎的咒灵壹号。



    和她们一起长大的少年的房间很整洁，书籍和游戏光碟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柜里，书桌上的摆设也很规整。游戏机就在书桌对面。这里干净地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十岁的男孩子的房间。



    “壹号，缘一呢？”美美子戳戳软软的咒灵。



    “…出去……夏油……”



    壹号的等级还很低，神智不足以支撑其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但仅是这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就足以让女孩们知道缘一的下落了。



    “在夏油大人那边吗？”



    菜菜子和美美子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之后就拉开了房间的门，她们看见缘一正背对着女孩们在捣鼓什么。



    她们还没说什么，缘一便若有所觉，随后转过身来，“菜菜子，美美子，你们醒了。”



    “嗯，”菜菜子一蹦一跳地从楼梯上下来，凑到缘一身边，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啊？”



    “我想用术式放烟花，”缘一举起双手，火苗在手心上晃晃悠悠，“但是好像失败了，怎么弄都不太行。”



    “为什么？”美美子也凑过来。



    “虽然可以让火焰升到高空去炸开，但是颜色不能发生变化，只有很单调的红色和橙色。”



    女孩们从小和少年一起长大，就和她们信服夏油杰一样，缘一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就算缘一指着秋田犬说那是波斯猫，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会毫不犹豫地附和他。



    “缘一想要什么颜色？”美美子问道。



    “烟花的话，肯定要五颜六色的吧，”菜菜子认真地思考，“黄色和紫色肯定是要有的。”



    “菜菜子说得对，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要让术式能够变色才行。”缘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