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此去，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再次见到了他。



    他来到我的房间，带着歉意对我说：“明夜，很抱歉，因为不能太过浪费防护服，所以我只能这个时间来看你。”



    “没关系，还是救人要紧。”现在一线是个什么情况，我很清楚，四面八方的支援很多，可是病人也很多。



    疫情的数据还在持续不断的增长中。



    我坐在床上，他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跟我说话，“明夜，我……”



    “不用担心我，我等着你……”拯救世界。



    我鼓励他，安慰他。



    他这才平静下来，看着我一笑，“明夜，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终于放松下来。



    给我倒了杯水，递过来。



    我叮嘱他：“早些回去休息。”



    他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此时此刻却不直到从何处说起。



    张医生离开一会儿后，突然有人敲门。



    我以为可能是医院里的志愿者来查房，于是起身去开门。



    我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了看外面，外面的人却是张馨。



    我的手刚刚落在门把手上，就听到她说：“明夜，别开门，我们就这样说说话！”



    “呵呵……老同学，虽然我隔离了，但是这样说话好像不太好，我看你装备挺好的，我们距离远些，不会感染的。”说着就又要去开门。



    “明夜，别开，别开门。我就想这样跟你说说话。”张馨说，语气带着祈求。



    张馨这姑娘，肯定是怕感染！



    我在心里想。



    “陈宇呢？”我问她，“难道你也是这样不进陈宇的房间吗？”



    我故意调侃她。



    门外的人沉默了许久，此时此刻的她一定很窘迫吧？细皮嫩肉的她，现在一定是个大红脸。



    “明夜，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很好。在学校里的时候，我总是在心里不服气。”她却转移话题说。



    终于承认自己当年不服气了，看在你坦诚的份上，本姑娘不跟你计较。



    我抱起双肩，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不知道张馨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看看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一件憾事。



    “你学习好，家庭好，人也长得漂亮……你拥有很多，”张馨声音很轻，好似呢喃，“可是你知道吗？我从未像此刻这样羡慕你。羡慕在这个特殊时期，有人为了你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只是看看你好不好，看看你所在的城市，看看你工作的样子。”



    我被震撼到，不知道该怎么接后面的话，只有苦涩，和卡在喉咙里的那些解释的话。



    可是那些解释的话，对于此刻的张馨来说，恐怕是字字诛心，我只能沉默。



    “真好！明夜，我真想变成你，变成他眼睛里的求之不得，变成他的心心念念，……”张馨继续说着，如同平淡的念白一般，时光好像在其中慢慢流淌。



    “其实……其实，张馨你……”何苦呢？放开不好吗？



    这个世界的情有独钟，不是我随便可以定义的。所以，后面的话我也悉数吞了。



    “你知道吗？这样的我，总是觉得无望，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也羡慕你和张医生，那么多年，你们不曾相忘，一直等待，不离不弃，真好。”



    “其实……陈宇他这次是来告别的，他说他见了你，确认你好好的，他就离开。听说你不顾反对去当志愿者，他又不放心，听说你们医院招志愿者，他就不管不顾地跑来。你不知道，看着他挫败、牵挂的样子，我有多心疼！”



    我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明夜，……不早了，我想去睡觉了。你也早些休息！”张馨千回百转的语调戛然而止，然后是她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我猛地用力推开了门，只看见消失在酒店走廊拐角处她逃也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