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的时候,马儿终于奔袭到了掖城,一路奔袭,凌忻皆抿唇不语,不知是因为裴七娘的死让他没法释怀,还是一路村落里人丁寥寥让他心中悲戚。
大昭百姓无不视他为战神,他凌家世代守护着大昭,可偏偏有了个柳如眉,她竟让自己三番两次的翻了船。
战火绵延,最苦的便是老百姓了,春日的麦苗被马蹄踩的稀烂,房屋倒塌,男子直接抓了壮丁,而女人则是胜利者的奖赏。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深知其中的苦难,可深知是一回事,眼下亲眼所见是另外一回事。
进了掖城,他立刻去拜访了丁老将军。
掖城不比江城是军事重地,城墙低矮且简陋,遍寻不到丁老将军,原来他正带着人在修筑城墙。
他拄着拐棍,靠在墙边上,初升的朝阳照在他苍老的脸上。
“老将军。”
凌忻喊了一声,丁老将军回过头来,眼珠子猛烈的转动了一下,惊喜的老泪纵横,连手里的拐杖都不要了,只往凌忻那方向奔去。
凌忻赶紧快走几步,扶住了他的身子,“老将军受苦了,江州一战,责任在我,我这叫写军报回京,老将军好好的养着身体,这里全部交给我吧。”
丁老将军激动的猛的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侯爷能回来就好,有候爷在,江州迟早会夺回来的。”
他甚至都不问凌忻失踪的前因后果,他坚信只要有他,江州迟早会回来。
“我一定不辜负老将军的信任。”
掖城低矮的城楼上,他目视前方,那里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许多村子被屠杀殆尽,那都是大昭的子民。
“收集城中的箭矢,石块,桐油。”
他转身吩咐常山。
“是。”
掖城的守军早已是名不副实,不过是几千老弱残兵,守将更是得知江州被攻破的消息连夜带着全家已经跑了,丁老将军做主,让王绥继续守卫掖城。
丢了江州,已经是死罪,可若是能守住掖城,或者借着靖国候收复江州,只怕还是功劳一件。
王绥越发的卖力了,虽受了伤,可压根不当回事,指着面前的地图给凌忻看。
“如今北燕人站着江州,下一步便是咱们这里了,掖城地势平坦……”
他还要滔滔不绝,凌忻打断了他。
“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不到五万人了。”
“北燕人骁勇善战,江州城破当日,城门口的守卫全部给利刃割喉,几十个高手在城墙上砍杀咱们的人,常将军带人迎战,可惜江州还是丢了,那些高手实在是身手极好,城墙上一乱,对方趁乱攻了进来。”
“随我去点兵。”
朝阳初升,春林初盛,春风十里,这是生生不竭的希望,柳如眉借着自己的人将江州搅得大乱,这才让北燕人有了可趁之机,如今她受了重伤,暂时没法作妖,趁着这个时候收复江州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北燕这次带兵的也是自己的老朋友了,跟父亲打了半辈子的仗了,数次败在了父亲的手上,他既不肯好好的养老,那便永远都留在江州吧。
手中的箭镞折断,他顿时有了生了无数的勇气和信心。
长公主府里,韩蕊每日都要进宫一趟,北边的军报她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信息,哪怕是太后每次都将最新的消息送来了公主府,她依然每日要跑一趟。
太后对着她失望的眉眼安慰道:“江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便是飞鸽传信也是需要时日的,有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韩蕊点头:“掖城地势平坦,若是再丢了,只怕京城便危险了,母后可要早做准备。”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手里的地图。
她虽不擅长排兵布阵,可也知道江州丢了京城的保障便少了一层。
为今之计,只有常山的人早点找到凌忻了,只有找到了他,掖城才能安稳,说不定也能将江州要回来。
她如今十分的期待着北边的消息,尤其是他的消息,北边安稳,则京城无虞。
太后皱了皱眉,无限爱怜的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宫殿,“哀家在这宫里住了几十年了,能做什么准备呢,若真到了那一天……”
她艰难的开口,说出来难,可若是国破血流成河,那情景光是闭眼想一想便心惊胆战。
“母后,是儿臣的错,京城还有西山大营的几万兵马,不会有事的,只是京城也得早做准备。”
淮阴侯蠢蠢欲动,他若是跟汉王两人起兵造反,岂不是雪上加霜?
“你指汉王?”
太后揉了揉眉心,北边战事不平,朝廷里暗流涌动,她实在是疲于应付。
可皇帝还年幼,她得替他守好了这江山。
“汉王其心可诛,靖国候府阖府一百多口人便跟淮阴侯有关,这两人私下勾结了,若是起兵谋反呢?”
汉王一直畅游天下,想来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若是这些江湖人作乱,西山大营的那些人恐怕抵挡不住。
“淮阴侯真是好大的胆子,哀家饶了他一命,他竟敢在京城犯上作乱。”
太后雍容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了怒气。
“好啊!果真不把大昭当一回事。”
“来人,宣诏宁相父子。”
秋叶领命而去。
“母后意欲何为?”
韩蕊恭敬地奉上了一盏参茶,她当然想知道太后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相较于太后来说她的政治手腕还不够成熟。
太后的眉宇间浮上了一抹厉色,“他们不是想造反吗?那就给他们安一个造反的罪名。”
釜底抽薪,这是最好的法子。
“母后英明。”
韩蕊退后一步,深深的拜倒。
“先帝去的早,哀家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守护住这片江山,直到皇上亲政。”
她脸上是深深的疲倦和浓重的悲哀。
淑太妃和燕宁废太子和齐王先后谋反,让她真是心力交瘁,儿子的皇位三番五次的摇摇入坠。
稍不留心,江山便要倾覆,她肩上的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
“母后辛苦了,儿臣没能替您分忧,那儿臣便去膳房给母后做一道甜品吧。”
太后眉开眼笑,“那哀家便等着了。”
御膳房里的材料应有尽有,韩蕊不过是在旁边看着,膳房总监亲自操刀动手煮了一道秋梨膏。
估摸着太后那边差不多了,她才端着秋梨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