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月慢慢止住啜泣,从言老夫人的怀抱退了出来。
小手抹着眼角细碎的泪珠,鼻尖红红,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娇软了几分,“姨祖母真好。”
言老夫人笑道:“你同小五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们都不是主动便存了坏心眼要害人的孩子,这世道,不过是自保罢了。”
顾初月瘪着嘴,挽着姨祖母的手臂,继续慢悠悠的走着。
岁月静好。
言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眯了眯,“自你来国公府学习这些时日,闻一有没有去打扰你?”
提到言闻一,她不自主的红了俏脸,“没,没有。”
最起码这几日,是没有的。
之前……就不好说了。
言老夫人显然不信,“当真没有?”
“嗯。”
她声若蚊啼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将头深深的压低,生怕别人瞧见满面通红。
言老夫人没有再说话,弯眉轻蹙。
小姑娘一脸的羞涩,完全就是怀春少女的模样。
没找?
怕是日日骚扰才对!
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言。
顾初月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姨祖母会再问些什么。
毕竟,她总不能说古代的男子一点都不恪守礼节,反而一个个都是翻窗君子吧?
姨祖母会被她吓的血压升高的。
直到将言老夫人送回云鹤轩,顾初月这才回到停在言国公府的马车上。
此时,顾芳菲已经恢复了体力,只是精神欠佳,还担心大姐姐的安危。
毕竟言可辛曾经将言可嫣描绘的无恶不作。
车门大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接着,便是一道人影。
珍珠几人立刻道:“大小姐回来了!”
顾芳菲立刻睁开半阖的美眸,紧张的抓住了大姐姐的袖子,美眸含泪,“大姐姐,你没事吧?”
顾初月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胡说!”顾芳菲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珍珠也担心道:“小姐,您哭过了?”
“啊?”她抹了抹自己略微湿润的眼角,俏皮一笑,“同姨祖母走路实在是太慢,被风沙吹的而已。”
“真的?”顾芳菲抹着眼角。
“真的!”她重重的说,“事情完美解决。”
她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当然,这个完整过程里不包括她对言可嫣做的那些事情。
毕竟作为姐姐,还是要在妹妹面前留些好形象的。
马车“哒哒哒”的跑着,很快便到了学士府。
顾芳菲被芙蕖搀扶着回了藏玉阁,眉眼如初,衣着秀丽,面带浅笑,一切都一如往常。
毕竟这事情已经解决,况且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大姐姐的意思是谁也不可告诉,就连娘亲也是。
她应下了,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其若是让娘亲知道了,一定会去找爹爹倾诉的,到时候爹爹一气之下再参言国公一本,大姐姐今日的努力岂不是白做了?
另一边,穿过回廊花园。
顾初月回到了明月苑。
一进屋,刚脱绣鞋,胖鸽就飞了过来,朝她伸出了绑着铜管的那条小细腿。
像极了平日里有信的模样。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打开铜帽。
里面果然有一个小信卷,打开一看,上面是苍劲有力的行书。
——四日后回明月苑。
仅仅七个字,看的她眉眼生笑。
仔细算算,确实只有四日了。
这一天天的,过得好慢啊。
没想到大魔王还算是有良心,想着给她回复,也许是知道她之前派人过去看她了吧。
几缕细微的阳光透过明瓦落入屋中,落在少女的如花笑靥上。
胖鸽秉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原则,卧在炕几上,歪头看着笑的像个傻子的食主子。
顾初月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捏着小信条,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小行字。
只是,看来看去,突然发现有点不大对劲。
什么叫回明月苑?
就算回……不也应该是回言国公府的南山苑吗?
骨子里的禽兽属性怕是又按耐不住了吧……
“唔……”
她身子一歪,靠在了苏绣鸳鸯引枕上,丝丝酸涩不知不觉从心底涌出,慢慢流露,慢慢蔓延。
明面上,他们名正言顺。
感情上,不清不楚。
大魔王已经摆明了态度,无非是要折磨她,替原主背锅。
而她呢,独自生了妄想。
还真是,自不量力呢。
想着,自嘲一笑,缓缓闭上了同心脏一般泛酸的眸子。
幽幽微光自明瓦而入,恰好落在少女的双眸处。
卷翘的睫毛上似有细碎的水珠,晶莹剔透。
窝在炕几上的胖鸽也学着,缓缓闭上了绿豆眼。
一片宁静。
今日,顾明远公务繁忙,罕见的放了六皇子一天假,让他回去休息,明日再恢复正常上课。
弄墨斋今日无人用,顾老夫人忽然兴致来了想着要看戏,便吩咐下人拿着牌子去叫了有名的戏班子来学士府。
正选中了清净广阔的弄墨斋。
芳姑早早便让人过来清了场,放上圈椅案几,摆上果盘热茶燕窝盅。
老夫人半阖着丹凤眸,靠在圈椅上。
隔着张高案,旁边还有一张圈椅。
芳姑站在老夫人身侧,侧眸往门口一扫,俯身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嗯。”
王氏身着水蓝色苏锦绣粉莲碧荷盘纽裙,身姿端方,由常妈妈扶着,慢慢走来,整个人温柔极了。
福了福身子,道:“儿媳见过母亲。”
“嗯,坐吧。”
王氏这边刚坐下,戏班子领班便过来递上一张戏折子,道:“老夫人,您瞧瞧,是要看什么戏?”
老夫人摆了摆手,道:“人老了,听什么都行,王氏啊,你看看,要听些什么?”
王氏笑着道:“儿媳平日里鲜少看戏,怕是都叫不出几个戏名儿,还是母亲做主吧。”
老夫人也不再推辞,语气淡淡道:“那便唱一出《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罢。”
领班道:“是,老夫人,夫人稍等片刻,《唐明皇秋夜梧桐雨》马上开演……”
领班吊着长长的戏腔调子,弯腰步步后退。
王氏坐在圈椅上,身姿挺直端庄,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
面上从容淡定,心里却心惊胆战。
母亲单独叫她来听戏,是她自入门以来的头一遭,平日里除了日常请安和家宴根本没什么再多的交集。
今日,倒真是稀奇了。
老夫人的心思,王氏自认就没猜中过。
这时,伶人们已经登台,缓缓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