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从没觉得这么无辜过，“不是老爷让我做主处置的吗？”
这次，轮到顾明远哑口无言了。
可是，王氏却没有罢休的意思，她给了常妈妈一个眼神。
屋子里的多余丫鬟都被赶出去了。
王氏拂着衣袖，将丫鬟刚端上来的盖碗茶放到顾明远手边，这才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老爷多少是有些怪我的，但是今天这个情形，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重罚菡萏堂的那两个丫鬟，否则，我如何过得去母亲那关？老爷可曾有为我想过？”
顾明远一听，心头涌上歉意，“确实，今日难为你了。”
“处理家中大小事物，本就是我这做主母的责任，哪有什么难不难为一说？不过，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本是夫妻，有话直说便好。”
王氏垂眸，眉间皱成了三瓣，“老爷，你有没有发现，近来对娆儿太过包容了些？咱们家虽然不像别的世家那般子女众多，可若是偏袒的太过明显，也难免落人话柄。”
顾明远看着她，“就连你也觉得我对娆儿太包容了些？”
王氏浅浅的点了点头。
“娆儿是姨娘本家唯一的亲人了，前几日，夔州陆家三房来信，说是年后准备来都城，同咱们学士府把婚事定下。”
“可是真的？”王氏一听这话，语气里难掩惊喜。
待看到顾明远略微疑惑的眼神时，垂眸一笑，“陆家三房的嫡子我曾听青绍提起过，无论是样貌还是学识，就算来都城，也算是上等的，娆儿能嫁给他，我这当叔母的也跟着高兴。”
顾明远端起茶盏，吹着茶雾，“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现在到年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当初娆儿刚来都城的时候，我曾答应过姨娘，要为娆儿从都城寻一个好归宿，可现如今，却未同姨娘商量，擅自答应了宋老夫人，违背诺言，已然是不孝之举了。”
王氏闻言就知道，老爷心里的孝道又出来作怪了。
她劝道：“可若是让我说一句，老爷平日里对娆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况且，咱们不给娆儿在都城里找夫家也是有理由的，这都城里一众儿郎，同学士府交好的、知根知底的，统共就那么几家，说句不好听的，我倒是觉得言国公府的二少爷不错，可是长公主会瞧得上娆儿吗？”
顾明远一听，欲言又止，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就是这个道理。
知根知底的那几家，都是和学士府不相上下甚至有世袭爵位加持的权贵之家，若是想要和学士府结亲，首选也只会在初月和菲儿之间产生。
身份沟壑，哪里是那么容易越过去的？
左右思来，夔州陆家三房的嫡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顾明远长长一叹，“罢了，不过还有几个月。”
王氏在旁轻声提醒，“老爷心有顾虑，可今日初月这孩子，又是实打实的受了委屈，尤其是和母亲的态度一比较，我实在是怕初月心里，会有芥蒂。”
顾明远觉得有理，侧身同王氏商量，“我最近得了套典藏版的古书，还有两本棋谱，不如将它们送给初月？”
“老爷，咱们是为了让初月开心的，怎么也得……投其所好不是？”
哪有送人家书的？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本以为这是绝妙选择的顾明远皱眉，“那依你的意思，要如何？”
王氏捂唇一笑，“还真有一个。”
“说来听听。”
“初月去看菲儿时，总会聊上许多，有一次我进去送水果，不经意听上了几句，入了冬，尤其是将近年关，外面夜市热闹的很，初月很想去夜市逛逛。”
“夜市？”顾明远听了不同意，“你也知道将近年关？大晚上去逛街？夜市鱼龙混杂的，若是出事要如何是好？”
王氏安抚道：“老爷，若是初月一个人出去，当然不让人放心啊，我的意思是，咱们一家人同去，出去逛一逛，初月这孩子自从失忆后变了许多，想必老爷也是看在眼里的，不仅待人接物的态度变了，就连和老爷也变得越加疏远，尤其是在娆儿进府后，倒是和母亲越发的亲近，老爷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顾明远一听，沉思片刻，不得不承认其中道理，只好道：“罢了罢了，那便去吧。”
王氏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是不加掩饰，“老爷准备定在什么时间？”
顾明远起身，临走前说了句，“既然是一家人，便等青绍回府，一同去。”
王氏坐在圈椅上，怔怔说不出来话，唯独眼睛，渐渐的红了。
常妈妈安慰道：“夫人，老爷都这般说了，大少爷定能平安回来，您就放心吧。”
“都说天子无情，二公主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未来如何，谁说得准呢？”王氏不禁苦笑。
“夫人，您又何必这样想？”
“是啊……”王氏摇了摇头，浑身都带着一股忧愁味，哪里还有刚刚在老夫人面前半点的精神焕发？
“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的……”
王氏低声呢喃着，不禁落下眼泪，思念着自己的儿子，满心的苦楚。
屋外，月色袭上老树光秃秃的枝丫，冬风过境雪舞飞扬，伴着浅浅的月光，洒得寿辉堂满地银辉。
正屋里，丫鬟将菜依次摆好，都是顾初月最爱吃的菜品。
什么油焖大虾、炸鹌鹑、麻辣肚丝、宫爆野兔、如意卷，还有一碗鸡汤龙须面。
饭后的消食小膳是山楂糕和玫瑰桃胶糖水。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肴，鼓吹委屈的泪水登时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
老夫人忍不住骂道：“行了，你爹又不在，还端着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做什么？”
她一听，立刻落坐，“嘿嘿，还是祖母最了解我了。”
因着老夫人不知道顾初月之前的病情，自然也不清楚她的禁食原则，所有言闻一不让吃的，在老夫人这里都能吃到。
毕竟老人家是按照自己孙女的喜好的准备的，无关别想。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晚膳下来，一个只吃了几口，一个几口吃一盘。
待顾初月将面前的龙须面吃完时，终于满足的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好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