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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史湘云心系王文泱 贾宝玉听曲悟禅机
    宝玉见到王攸也这般说,更是欢喜不已,不过随后王攸又说道:“宝姐姐果真是杂学旁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虽理解其中之意,只不过更喜欢宋代苏东坡的那首《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说及最后一句之时,王攸戛然而止,并非这句想不起来,而是这最后一句有双关之意。



    “也无风雨也无晴!”林黛玉小声的续了一句,面色微红。



    贾宝玉还沉浸在薛宝钗所说的《寄生草》之中不可自拔,并未在意王攸所言之语,就连林黛玉的神色也未注意到。



    “攸兄弟才情旷达,姐姐我不及也。”薛宝钗笑着说道,她如何不知王攸戛然而止的最后一句。



    “哇!果真比宝姐姐厉害。难怪连林姐姐都挑不出错!”一旁的史湘云也笑了,算的上是对三日前在碧纱幮内四人之语的终结。



    “呸!让你胡说。”林黛玉啐了一口,和史湘云打闹在一起。



    “我是不懂这些诗啊,词啊的。”王熙凤也走到王攸身边,插嘴了一句。此刻,演戏的小旦和小丑过来给贾母请安,贾母细看之时,益发可怜见,便是问了两人的名字,顺便让鸳鸯取了几吊钱当做赏钱赏了出去。两人赶忙跪下叩谢。



    凤姐看向那其中一位名为龄官的,想起当日给娘娘唱戏时,自己的可笑想法,便说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看像谁?”



    众人定睛看去,宝钗心里知道,只是浅浅一笑,不肯说。宝玉刚从那《寄生草》令中反应出来,看向龄官扮相,自是猜着了,并不敢说出来。史湘云正要开口说,王攸这边却是故意将靠近右手边的茶壶不小心推在了地上。



    “哐当!”铜制的茶壶里的热水流了一地。王攸连忙拽起一旁林黛玉的袖子,将她挡在身后,至于凤姐更是眼疾脚快,赶忙跳在了一旁。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王攸有没有伤着。王攸连忙回道:“倒是扰了老祖宗的兴,无妨,我没注意那茶壶的位置,不小心打翻了。”



    贾母点点头,深意的看了一眼王攸和被他挡在身后,眼中饱含泪水的林黛玉。



    “来人,快把这些收拾一下。”王熙凤看了一眼王攸,发现了其眼中看向龄官的厌恶之色,随后一语双关的问道:“攸哥儿,没烫着吧,我也太不小心了。”



    至于龄官,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那热水险些就泼在了她的身上,但她只是一个戏子,而且面前这个少年她也知道其身份,更是不好得罪。



    “没事,凤姐姐不必担心。”王攸同样一语双关的回道。



    史湘云也被吓了一跳,至于那话活生生的被咽了回去,看着刚才那一幕,她不禁有些羡慕林黛玉,林黛玉和她一样,都是父母双亡,同样寄人篱下,但刚刚那一瞬间,这个叫王攸的少年居然不惧被烫伤的风险,将林姐姐护在身后。更是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心中也希望有一个这般的人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给自己遮风挡雨。



    至于贾宝玉,他知道湘云的脾性,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所以在湘云要说的时候,慌忙给史湘云打眼色,哪知中间出现了这般变故。



    他在丫鬟收拾完之后,便是先问了一句林妹妹可好,得到的只是林黛玉的点头。



    因出了此等变故,这场宴席很快便是散了。王攸和王熙凤走在一处,王熙凤笑着道歉的说道:“今日这事姐姐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攸哥儿不要记在心上。”



    “姐姐也是为了博老太太开心,出发点是好的,并无大错,可是没必要牵涉到林妹妹。我知道姐姐那句话是不想让人说出,但是毕竟会伤人。”王攸平静的说道。



    “弟弟,你明白就好。不过今日那热水壶着实吓到我了。”王熙凤不满的说道。



    “姐姐眼疾脚快,倒是让你受惊了,弟弟在这赔个不是。”王攸躬身道歉道。



    “有些事我也身不由己......”



    “姐姐放心,我以后会常住在此一段时间,姐姐苦楚我清楚,只要姐姐记住父亲所说之语,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常住?莫非叔父和婶子又要出京不成?”王熙凤问道。王攸摇头回道:“此事是父亲和大表姐的交易,至于其他,还是不说给你了。”



    “不说也好,我也不想知道,弟弟,你是我王家的未来,姐姐以后就靠你了。”王熙凤笑道。“对了,这次你打算呆多久?住哪?我好提前给你安排。”



    “谢姐姐挂念,不过这些都到时候再说吧,我得先回去了,姐姐也当好生保养才是。”



    “我是没法闲下来的,不过你这话倒是应该给林妹妹说去。”王熙凤揶揄的说道。



    王攸浅笑并未答话,随后便从二门一个角门处出去之后,骑上马回了王宅。



    这夜,史湘云仍然和林黛玉睡在一张床上,林黛玉心情很好,便是和史湘云说了一会话。史湘云调笑的说道:“我也想拥有一个像王攸一样的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



    林黛玉面色驼红,回道:“你不是有一个爱哥哥吗?怎么还想要攸哥哥了。”



    “哼,我说那日你们三个怎么都和闷嘴葫芦似的,你不知道,攸哥哥经常被我叔父提起,而我那些堂哥心里可恨了,但他们都从了军,只是反驳道攸哥哥是个瘦弱的文人,不堪一击,要是见了面,绝对要好好教训一番。不过叔父每次都把他们教训的很惨,说攸哥哥是进士,又是探花的,早已有了官身,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的。其实叔父他就是嫉妒王家的老爷,嘻嘻。”史湘云自顾自的说道,眼中不时的冒出星光来。



    林黛玉静静的听着她说着。



    “攸哥哥和爱哥哥不一样,爱哥哥是个好的,但是和攸哥哥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虽然史湘云嘴上说是一点,给贾宝玉在林黛玉面前留了一点面子,但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贾宝玉比起王攸,至少目前看来是远远不及的。“一开始我以为宝姐姐已经是兄弟姐妹间最厉害的人了,就连林姐姐你也挑不出她的过错,没想到今日攸哥哥更胜宝姐姐,不过我不明白你和攸哥哥......”史湘云狐疑的问着林黛玉。



    林黛玉笑着回道:“你宝姐姐我是挑不出,不过攸哥哥会帮我是因为他是我父亲的弟子,他穿着素服也是因为父亲。”提到林如海,林黛玉有些想念,但想到王攸今日站在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心中更是甜蜜不已。



    “怪道呢,哼!我也要攸哥哥!”史湘云故意说道。



    “呸!不害臊!”林黛玉轻轻的啐道,对于史湘云,她比探春小上几个月,林黛玉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再说她的性子大大咧咧的,不像宝姐姐那般心里藏奸。



    玩笑了一会儿,两人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史湘云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从船上掉在了水里,正当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身影将她一把从水里拉了出来,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的背影可以知道他就是今日所见到的王攸。



    正当她要上去抱住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了,一惊之下,便是醒了过来。醒来之时,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黛玉,发现林黛玉虽身体孱弱,但今夜的她却睡得比往日要踏实,甚至可以看见林黛玉眉角舒缓平和。她小,还不是很理解,但也明白这一切都是王攸带来的变化。



    随后也沉沉的睡了过去,次日天明时,贾宝玉披衣,趿鞋从绛芸轩来到碧纱幮中。不见紫鹃和翠缕二人,只看见黛玉和湘云卧在衾内。



    昨夜那变故让他睡得不踏实,以为两个姑娘会生气,索性今日起了早过来瞧瞧。贾宝玉坐在凳子上,先是看向林黛玉,她严严密密的裹着一副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至于湘云则是把一把青丝托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掠于被外,又带了两个金镯子。



    贾宝玉摇了摇头,叹道:“睡觉还不老实,回头风吹了,又喊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又轻轻的给他盖上。林黛玉听见动静,便是醒了,一看是宝玉,就问道:“怎么这么早过来?”



    宝玉说:“昨日之事怕你们恼了,所以就过来瞧瞧。”



    林黛玉想了想,冷笑道:“若不是攸哥哥在,怕是你们必定要拿我取笑?还拿我和那戏子取笑。湘云小不懂,你是我表哥,也不懂吗?”



    贾宝玉回道:“好妹妹,我并没有比你,也没有笑,再说攸弟弟不是及时阻止了吗?”



    林黛玉又说道:“是啊,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还厉害呢!哼!攸哥哥的意思我明白,可你的意思呢?”



    宝玉一听林黛玉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是他的表哥,比王攸和林黛玉应该更亲近一些,可是妹妹在即将被嘲笑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呢,只是使眼色吗?一时间,无可分辨,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无处释放。颇为郁闷的离开了碧纱幮,回到了绛芸轩,袭人见他面色不快,但还是说道:“昨日看了戏,宝姑娘一定要还席的。”



    宝玉心中郁闷,他生气的是自己不作为,至于旁人,他也不好怪罪。王攸做的没错,但他不是王攸,一直以来,他更喜欢庄子的学说,《南华经》有云:“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王攸是巧者,是智者。自己做不到像表弟那般,他是进士也好,探花也罢,这些都是舅舅要求的;而自己则是无能者,无所求者。



    想到这,贾宝玉愈发的无趣,此刻听见袭人问话,便是冷笑道:“她还不还,和我有什么干系?”



    袭人听这话,不是往日的口吻,便知道他可能犯了痴病,又说了几句,那料得宝玉哭道:“什么大家彼此?他们是大家彼此,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随后只见得他来到书桌前,提笔就写下一道偈子,并在后面补上了昨日薛宝钗所述的《寄生草》。



    林黛玉自知自己的话可能说的有些重了,再加上贾宝玉是有心要护着她,所以在其离开后,也来到绛芸轩看看。看见贾宝玉正合目睡着,便又来到书案旁,自是看见了他所写的偈子,知道他是心里不忿而作,不觉可笑可叹。随后便将偈子一折,收入袖中,打算回了碧纱幮,和湘云一道查看。正好薛宝钗也过来探望史湘云,于是三人便是一起。



    薛宝钗看过,便说道:“他悟了,都是我的不是,这些道书禅机,最是能移人性情。明儿若是说起这疯话,存了这些个意思,我就成了罪魁了。”说罢,又将偈子撕了个粉碎,交予丫鬟,让其烧毁。



    林黛玉笑了笑,但这事也有她的责任,若不是她激他,也不会这般模样,只好说道:“不该撕!等我问他,你们跟我来。”



    三人一道来到绛芸轩,一进来,见到宝玉,林黛玉便问道:“宝二哥哥,我问你:至贵者宝,至坚者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宝玉一懵,但见到林黛玉三人过来,心里倒是颇为开心喜悦,一时间竟不能作答。



    三人拍手笑道:“这样愚钝还参禅呢!”



    林黛玉笑着说道:“你那偈子中‘无可云证,是立足境。’据我看,还未尽善,我再续两句‘无立足境,是方干净’。”随后宝钗又说了一些六祖和五祖的故事,宝玉只是在一旁听着,觉得新奇,正当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被黛玉打断了思绪,一时间想不起什么来了。



    黛玉说道:“连我和宝姐姐都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还搁这参禅呢。”说罢,黛玉,湘云,宝钗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贾宝玉摸了摸头,也笑道:“谁又参禅,不过是一时玩笑话罢了,姐姐妹妹饶了我吧。”随后他突然想起王攸来,便回道:“我是说不过你们,等改日攸弟弟来了,我让他和你们说。”



    “连宝姐姐都说不过攸哥哥,我们自是也说不过的。”史湘云笑着回答道。



    “哼。”贾宝玉轻哼了一声,心中也觉得颇为快意通透,现在想想自己那位弟弟正好可以当做挡箭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冬去春来,史湘云于二月初一便是和翠缕回了史家。二月十八之日,宫里的贾元春命太监夏守忠回荣国府来下了一道谕:“命宝钗等一众姐妹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固;命宝玉也进去读书,最后提到王攸。”



    贾政,和王夫人接了谕旨,又塞了些银子交给夏守忠,待他回去后,便来回明贾母,安排小厮,奴仆,婆子丫鬟,执事等等进园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别人听了,还自犹可;只有贾宝玉听了,喜得不行。王夫人自二月十六在宫中和女儿元春交流之后回到荣国府,也并未说什么,至于贾政是在二月十七收到元春写的书信,信中提到王攸之事,贾政也不好反对。他自然清醒的认识到王子腾对于元春的重要性。



    贾母听到谕旨的内容,虽有疑惑,但心中了然王子腾和贾元春的意思,也就答应了下来。王宅这边,王子腾一家也接到荣国府派人过来传递的谕旨消息,王子腾看了一眼王攸,王攸点了点头。



    “只是换个地方住而已,母亲不用担心,我会每日家来,陪母亲一会儿。”王攸对石氏说道。



    “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这就过去吧。”王子腾平静的说道。



    “是。”王攸叩首再拜,便是回了青云轩,让清影,云歌,风铃,琼玉带好一应的必需品,一道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前往荣国府。



    宝玉正和贾母讨要东西,忽见丫鬟过来传报:“老爷叫宝玉。”宝玉听了,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登时扫去兴头,脸上也变了颜色,拉着贾母的手,露出可怜模样,杀死也不敢去。贾母无奈,又是好一阵嘱咐劝说,甚至叫了个老嬷嬷带话给贾政,贾宝玉这才起身过去。



    宝玉一步三挪,好不容易才来到屋前,门前站了一众丫鬟,此等气势怎让他心头不犯怵。一见宝玉来,丫鬟们都抿着嘴笑,其中金钏更是悄声说道:“宝二爷,我这嘴上的胭脂,这会子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笑道:“人家心里不自在,你还奚落他。”



    话音刚落,彩云和金钏一众丫鬟连忙正色,唬的贾宝玉面色一变,急忙转身就要跑,以为贾政将从屋里出来,不料在他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见他,贾宝玉笑了,是的。若是他在,就算父亲真的发起火,也有他做自己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