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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 25
    永昼, 乐园。



    生命之神萨瑟坐在巨树的梢头。巨树浓密的枝叶环绕着他,发出悦耳的抖叶声,藤蔓也都温驯地盘绕在他周围。



    树精灵与树, 原本就是最亲密的朋友。



    薄暮的光线里, 萨瑟伸手摘下树梢头的一枚枯叶。



    枯叶的力量结构在萨瑟面前浮现,随着他的意念拆解、变化,最后散去。



    萨瑟松手,枯叶随风飘落向下方。



    一枚翠绿的新芽在枯叶原本的位置悄悄生发。



    永眠花开过后会谢, 树叶绿过后会枯, 生命在时光里此消彼长。



    身为司掌生命的神明,萨瑟比其它任何神官都明白一件事世上并没有永恒之物。



    晚风渐凉,画家从后面缓缓走来,给萨瑟披上了一件披风。



    萨瑟托腮,说“一个人的生命, 是一种意志统治着一簇力量, 那么,意志和力量, 到底哪一个才是生命的本质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明白。”



    “或许, 我们本不是意志也不是力量。”画家温声说,“意志和力量是世界的两种本质,而我们的存在, 从诞生到死亡的感知,只是意志统治力量的过程中产生的幻象。”



    “幻象要反过来探寻生命的本质, 像是天方夜谭。所以祂曾经说,创生是很难的。”



    “戒律就是人为创造的。”



    “他在浩如烟海的运算里自行诞生,很难定义究竟是不是被创造。而且你不是常说, 他身上生命的气息很淡”



    画家的话使萨瑟扁了扁嘴。他揉了揉自己平坦软滑的小腹“麻烦死了,还不如我自己生一个。”



    理论上,萨瑟确实可以。他们那一族的性别是很模糊的。



    巨树发出了期待的沙沙声。



    萨瑟提出一个问题“那戒律可不可以呢”



    画家“”



    谁知道呢。



    你还是自己去探索吧。



    萨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耳朵尖抖了抖,微微透出点粉色,被画家伸手拨拉了一下。



    萨瑟哼唧了一声。



    树精灵是造物主的宠儿,即使只是轻轻哼唧一声,也很悦耳好听。



    萨瑟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存在他本身很简单,不能为画家任何灵感,但能带来美的直观感受。



    所以,画家对萨瑟总是十分包容。



    萨瑟贴着画家嘀嘀咕咕“已经过了好多天了,祂什么时候回来迷雾之都里什么人都有,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你担心这个吗”



    “你不担心”



    画家深思了一会儿,右手在虚空中拂过,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一个悬浮屏幕。



    戒律走之前把几个重要的运行模块留下来了。此时此刻,悬浮屏上实时显示着乐园对永夜的占有率。



    此时此刻,占领数值已经达到643。



    “我不怕他们遇到危险”画家无奈道“我怕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占领永夜了。”



    画家预料到了主神终有一天会无视任何危险 ,开启对永夜的战争,可他没想到,当这场征伐开始时,永夜里的危险分子全都一窝蜂被迷雾之都端了。



    简直是白给。



    再想想过去的漫长纪元里,那些值得警惕的对头们



    要么被有计划地瓦解了,要么在进攻永夜之门的时候被祂按死了,要么在遥远的永夜里莫名其妙自己死了。



    后来出现一个克拉罗斯,还没等墨菲占卜出来要杀还是要留,那人自己上交全部领地,来乐园当起了守门人。



    再然后,守门人马不停蹄地卖了几个外神领地的坐标和弱点。



    乐园不得不派出几位巡游神,去永夜里串了一次门。



    再到后来,上上个纪元结束时,神明的力量意外失控,引起大半个永夜的围杀,神明孤身一人离开乐园。



    祂回来后,永夜中的外神,就又消失了许多。



    对此,画家没有什么想说的。



    迷雾之都里确实人员混杂,但神明的敌人或许一开始就不是那些同来迷雾之都的人。



    画家释放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我只希望他们不要被吓到就好”



    “如果表现得好一点,下一个复活日,万一还有名额的话”



    迷雾之都。



    “晚安,小青蛙。”



    “晚安,阿西亚。”



    “晚安,永夜的主人。”



    “晚安,黑桃九。”



    “晚安,感恩的心。”



    “晚安,梅花五。”



    几乎是在黑板上聊天速度放缓的同时,众人耳畔的晚安播报声忽然就密集了起来。即使是在自由猎杀阶段,也没有过这么频繁的晚安声。



    迷雾之都上空的氛围陡然冷却了一秒。



    下一刻却又被不正经的黑板聊天打破。



    曾被队友残忍抛弃风紧扯呼五号街不安全,有人乱杀,别来了。



    曾残忍抛弃队友旅游团报名新地点jc。



    又过一小时,零星的“晚安”声里,新一波密集的晚安潮抵达了。



    曾残忍抛弃队友哎呀,剧场也好危险哦,怎么这么多坏人,我们再换个地点吧。



    不知名好心人呵呵。



    “呵呵。”



    “呵呵。”



    想参与围攻马戏团的,正在去往集合路上的同时停止了脚步,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一次没什么,两次就太可疑了。



    有人在阻止他们找马戏团的麻烦。



    并且,只要集合地点在黑板上泄露,就会引来危险。



    他们纷纷转了脚步,往马戏团周边缓缓移去。



    黑板上一时间陷入死寂。只有一个人发出了消息。



    acri咦,我只是去摸了个鱼,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acri方块四,听起来,你又有两个好朋友晚安了呢,你们是来了一整副牌吗来一起打牌呀



    方块四嘻嘻,不告诉你。



    acri突然好安静呀,大家都在玩什么呢加我一个怎么样



    文森特你最好翻一下消息。



    接着,acri也诡异地销声匿迹了。



    十三号街,离马戏团只有一个街区的地方。



    仓皇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在深深的巷道里回荡,一个绿眼睛的年轻人翻过一堵围墙,朝街道的出口拼命跑去。



    他是要去马戏团避难的,可是一进马戏团周边就被猎人发现了,足足三个人在追杀他。



    刚喘了口气,后面的脚步声就跟了上来。



    年轻人咬牙,用最后一丝体力往前冲。



    然而,街道的尽头,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两个人影在守着。



    绝望、恐惧、不甘的神色,同时出现在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相信什么迷雾之都的传闻



    来不及刹住脚步,前方的两个身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年轻人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风声陡然呼啸。



    一声连绵不绝的兵刃嗡鸣过后,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来到。



    相反,耳畔传来一连串的晚安播报声。



    播报声结束后,周围陷入一片深深的寂静。



    年轻人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前并不是敌人,而是一道神圣美丽的背影。



    月色里,她背后是雪白的轻甲披风,一头耀眼的金发披散,环形羽饰从双耳后延伸到头顶,像圣洁的光环。



    “女女神”意识不清的绿眼睛年轻人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



    他不由自主双腿一软,扑倒在地,却发现地面有着深深的放射状裂痕。



    而这可怖的裂痕是以那位从天而降的女神为中央往外延伸的。



    准确地说,那位女神拄着一把白金色的大剑,剑尖触地的地方,地面被无形的力量震开。



    而后面追杀自己的三个人,前方守株待兔的两个人,也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量轰击一般,形状扭曲地面向天空,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您您您救了我”年轻人语无伦次。



    却见那位金发的女神握持剑柄,朝他的方向转去。



    年轻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女神的面容,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正面冲击,整个人向侧面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里,他像个出膛的炮i弹一样,以一个抛物线的形状,正中马戏团的大门。



    几乎撞成脑震荡。



    大门打开,脑子嗡嗡作响,他听见好几道声音。



    “这是怎么来的自杀式敲门吗”



    “是用了什么道具吗”



    “快抬过去让医生看看。”



    “咱们的医生好像不是治外伤的吧”



    “管他呢。”



    似乎安全了



    年轻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听着遥遥传来的撞击声和惨叫声,十三号街的阴影里,一个黑雨衣的身影僵硬了片刻。



    创生之塔虽然多是理论神,但是那种特别凶残的存在,也是有的。



    比如,司掌力量的神官,她对力量的控制肯定不会弱,对吧



    黑雨衣正要转身,找点可行的活计做做,就感到身周的重力失常,被一股力量锁定了。



    “阿加,是我。自己人。”他低声道。



    力量解除。



    力量女神阿加看着黑雨衣,微蹙眉“为什么穿成这样”



    黑雨衣整理了一下子自己的黑雨衣“这是咳守门人的建议。”



    由于和乐园离得远,他们几个外放神官是最后进入迷雾之都的一批人。



    进入的前夕,守门人传来消息说,创生之塔的神官们彼此熟识,能轻易认出对方,但外面的神官和他们不太熟,相互之间也不常见面,为防止认错队友的事故,最好还是换上统一制服。



    至于制服为什么是这玩意,可能要问守门人自己了。



    阿加“守门人在哪”



    “没见过。老板在马戏团”



    阿加颔首。



    黑雨衣迅速没入黑暗中,在大街小巷里忘我地工作了起来。



    “咚。”



    “咚。”



    “啊”



    “我的胳膊骨折了”



    “我的脑袋好痛。”



    “我的耳朵在大叫。”



    马戏团的成员们有条不紊地接收着空投来的猎物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声称自己是被穿黑色雨衣的神秘人追杀过来的。



    脑科医生详细询问了他们那个黑雨衣的行为特征,然后肯定地说,这不是追他的那一个。



    “追我的那个,病情要严重很多。”



    陆陆续续的询问后,郁飞尘差不多知道黑雨衣是怎么一回事了。



    总之,是来自乐园的友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戏团的压力渐渐减小,敌人的数量也渐渐趋于零。黑板也渐渐噤若寒蝉。



    除了疯子和傻子,所有人都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为马戏团清理着障碍。



    可是却没人知道这只无形的手到底长什么样。这意味着,所有不幸撞上的人都死了。



    一群猎物,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这么强大的力量难道开了挂



    有些人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想,隐在藏身之处,不愿再出门半步。



    另外一些人虽然感到迷茫,但在一声接一声的“晚安,xxxx”里,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谨言慎行,只在城市的边缘处搜寻落单掉队或迷路的猎物。



    不知名好心人风紧,扯呼。友情提醒大家,在外围捡点落单的就算了。



    “风紧,扯呼。”



    “风紧,扯呼。”



    当白天逐渐到来,马戏团周围已经不再有敌人,他们只需要接收猎物就好了。



    虽然,猎物们都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郁飞尘更是顺理成章地摸鱼起来,整理着自己在灰雾内的力量。



    对此,安菲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他甚至允许郁飞尘意识进入灰雾的时候,用身体靠着自己。



    “再过半天,围猎就结束了。”医生叹了口气 ,“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大战,没想到,还是我的格局太小了。”



    希娜老神在在地嗑着瓜子“我们文森特抽的卡,当然是准的。我们会安全到最后呢。”



    正说着,墨菲领着一个蓝衣服的少年走上了高台。



    “他自称有特殊道具,能听到很远处的动静,我觉得他可以帮我们听一下远处的情况。”



    即使是白天,迷雾之都的视野也不太好,总是被雾气所阻隔,看不到远处的景象。



    但是,有些东西看不到,却可以听到。



    少年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听了很久。他的特殊能力很有用,报出了几起落单猎物被围杀的地点。郁飞尘去把人救了回来。



    又消磨了不少时间后。



    “城里现在挺安静的,”听声的少年皱眉,斟酌说,“就是西北方一直乱糟糟的。”



    对着地图,他指认那个乱糟糟的地方就在运河桥附近。



    运河桥。这地方的存在感一直很低,众人唯一的印象就是,有人提起过运河桥有个疯萝莉在乱杀。



    而且,说这个消息的人好像还是脑科医生的病人之一。



    就听病人怪笑了一声“小萝莉,很可爱的”



    听声的少年努力辨认声音,道“好像是有一大群人,在追着一个人,而且追了很久,人也越来越多要不,去救一下被追的人肯定是个猎物。”



    众人看向安菲。



    “既然很久都没事,”安菲淡淡道,“就让他们继续追吧。”



    于是,无人在意运河桥。



    日光渐渐西移,远方天际呈现出黄昏的辉煌。



    “运河桥那边更乱了不对被追的那个好像带着人朝咱们这边来了”



    墨菲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低头又抽了一张卡。



    郁飞尘余光看过去 ,还是张紫色公主牌。



    墨菲“”



    墨菲拿卡牌的手,微微颤抖。他抬头,望向西北方。



    却见黄昏的天幕下,迷雾里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那黑影似乎是用了什么飞行道具,一跳一跳地往这边飞过来。



    等那黑影近了,郁飞尘也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身穿紫色洛可可式蓬裙,打着一柄蕾丝纱洋伞,还戴着灰银色小王冠的小女孩



    而在这玩意的身后,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围攻猎人。现在不用工具人听声了,他们已经能听见轰隆隆的脚步声。



    他们不敢找马戏团的事情,只能在外围搜寻猎物,这时如果出现了一个猎物,势必会引起许多猎人的注意。



    如果猎物坚持的时间再长一点的话,追他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嘻嘻,疯萝莉”病人笑了起来。



    洋伞是个飞行道具,但飞行距离有限,滑行一段时间后必须落下来借力,才能继续飞起。



    紫色的疯萝莉就这样飞一段停一段,带着乌央乌央的猎人群,离他们越来越近。



    极其做作的娇滴滴嗓音从远处传到马戏团。



    “家人们”



    “救我啊”



    “我好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