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飞尘绕来绕去,把那只血红的大怪物卡住了。这是一个高而狭窄的石门,他在外面,怪物在里面。
他进得去,怪物出不来。
血红的怪物在门里用双臂和长刀劈砍着石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响,它一边撞击石门,一边咆哮、嘶叫着。它的身体无法完全通过石门,因此只有那根悬挂着眼球的奇异肢体不断从门里往外伸出来,眼球因肢体的摆动而晃荡着,却始终直勾勾盯着郁飞尘。
僵持了半分钟,本已血淋淋的身体因为情绪的激动变得更加鲜红,暗色的血管蜿蜒凸出,让看到的人生出自己的眼睛已被这一滩血色刺伤的错觉。
郁飞尘站在离它几步远的地方,此时他已经不再是个手无寸铁的人了,追逃的路上他在丰富的殉葬品里顺到了一把金属长剑,一把成套的小刀,此刻正在思索先用哪个比较好。
安菲说这地方只有浮夸的钻石剑那样的东西,果然并不属实。
郁飞尘余光看了一眼走道里静置的一座鎏金座钟,目光回到鲜红怪物身上,他想借机试探一下这东西身上的弱点,先从那颗看见就很不舒服的眼球做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东西体型庞大但反应极为敏捷,并具有非凡的感知能力,人几乎不可能做到比它更快。
成套的小刀看起来是给水果削皮用的,但是无所谓。三枚刀刃被郁飞尘握在手里,并在眼球再度朝他倾来时脱手掷出。
第一枚被它避开,鲜红肢体带动眼球向左荡去。
第二枚从左边激射而来,眼球向前弹起。
那却正是第三枚刀刃要飞向的地方,三个刀刃之间有极为微妙的时间差。
如果墨菲能看见这一幕,恐怕要对郁飞尘致以一个友善的问号。
但饶是如此,眼球即将被刀尖刺中的时候,还是瞬间偏移躲避了几毫米的距离,于是郁飞尘的刀没能正中它的眼瞳核心,而是刺入了旁边的眼白之中。
那一刹那,眼球周围溅起一片鲜红的血雾
细密的血珠从伤口处迸发,郁飞尘本能觉得不妙,迅速后撤,却见被血雾溅到的地方,坚固的石门仿佛被灼烧一般发出嗤嗤的声响竟然被腐蚀了。
郁飞尘眉头微蹙,目光刹那间变得极为专注,他又朝怪物的身体刺了一刀。
果然,不论是哪里,有破坏性伤口的地方就会溅起大蓬的腐蚀血雾,连经历久远而不损坏的石门都无法抵挡,更遑论人体。
远方前来朝拜的客商和使臣,居然胆敢攻击国王的卫兵,其后果可以想见。
巨大的怪物吹响了召集同伴的尖哨,这声音与它低沉的咆哮一起,召集着所有能听见的鲜红士兵。
两次腐蚀血雾之下,石门两侧已经开始崩坏,郁飞尘还想对怪物做些什么,但就在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感触转瞬即逝,像是淬凉的针尖刺了一下他的灵魂如果他真的有那东西的话。
没有任何预兆,完全无法形容,但直觉里他就是知道,安菲遇到什么了。
人头那样大的、上面还插着一把刀的眼球怨毒地盯着郁飞尘,被腐蚀的石门继续从两侧向下坍塌,但郁飞尘毫无恋战之意,转身就消失在了另一边的通道里。
下一刻,石门被怪物轰然撞塌,它低吼着追了上去。
右转、左转、径直向前。穹状天花板,这时候应该选侧前方通道,然后连廊,雕像走廊,这时候墙角应该有一个座钟,时钟指向
循着一路上逐渐拼凑完善的陵墓结构,郁飞尘在走的是一条最短的回到他们分开处的路线。
有些路他并没走过,但根据已知的结构,可以发现路径建造的规律,然后也就可以按照规律补全未知之处。
随着前行,这座陵墓的整体形状愈发清晰,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么他们分开时所处的那个一片漆黑的空间,似乎在最中轴一个有些特殊的位置。
一个鲜红怪物迎面而来,郁飞尘用刀鞘挡了几下,必须避免在这东西身上造成伤口,不知道安菲发现没有。
心中浮现划水状态的安菲被血雾溅了一身的场景,郁飞尘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
与此同时。
一个荒凉的山谷,谷底是一片材质特殊的平地,地面上有灰黑色的横竖线条,线条把这块平地分成了无数个网格,绝大多数的网格上都立着一座灰白的石像。石像极为高大,它们林立在这里,全是同样的闭目深思的表情,但任意两个之间却必有一处细节的不同,譬如衣服的褶皱多了一条,或者是眉毛短了一点这上万座石像每一个都有一个特殊的细节作为标志。
嗯,然后,它们在网格上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地消失、出现着,一个空无一物可以放心踩入的网格也许下一刻就有石雕天降,一个有石雕站立的网格也可能下一秒就清空为可走的空白区域。
唯一安全的路径会在它们的变化中产生,踏入其中的人必须判断自己前后左右的网格下一秒将怎样变化,然后以最快速度选择那个会安全的位置。
如果这个网格将要出现石雕,然而你站在上面,那么你就会变成那个石雕这是进入这鬼地方前的标牌上注明了的。这是一位精于筹算的大学者的墓地,他还在标牌处恫吓说“踏入此地者必将面临不幸”。
名为“我最会摸鱼了”的黑雨衣第一千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入这个鬼地方,他这个人除了运气好之外一无是处。常常怀疑老板让自己一起来是为了当个吉祥物。
后悔完,他第一千次庆幸,自己是和戒律之神一起的。
黑雨衣放弃思考,目光跟着戒律那色泽快速变化、极为显眼的rgb耳钉,缀着他前后左右飞快移动,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在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的空白网格间移动着,如同闪现一般。
黑雨衣气喘吁吁“天啊,你到底是怎么选到的路。你太神奇了。”
戒律的回复也异常简短而不带感情“记忆,规律,计算。”
“这就是人工智”
却见戒律的rgb耳钉闪过一丝红光,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要知道,红光是运算量过载的提醒。眼看着时间不够,黑雨衣拽起戒律就是踏入一个自己直觉里最顺眼的位置,下一秒,这位置没变,是安全的。
而戒律的红光闪了一下后也终于回归正常。他带着黑雨衣继续向前走,道“抱歉,上一秒宕机了,正在分析原因。”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黑雨衣补上了未说完的话“障吗。”
“等等,别分析了,你算路啊”
墓道拐角处,出现第三个座钟。符合推断,记下时间。继续向左,光线越来越少,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郁飞尘微蹙眉。
前方似乎有光源,和记忆中不符。
他走过去。
确实是和安菲分手的地方,宽阔的过道,装潢华丽的交叉口,但是两个通道口和最中央都被摆上烛台,点起了明亮的蜡烛。
怪物不会点蜡烛,尸体也不会点蜡烛。那么
郁飞尘往中间走。
一条细细的金链忽然从上方垂落在他脸前,细链末端是个小钩子,钩子随细链轻轻晃荡着,让它看起来是在钓什么东西。
郁飞尘抬头。
最上方极其复杂的巨型青铜吊灯之间,安菲微笑看着他,手腕上缠着金链的另一端,肩上趴着一个哭脸的半截婴儿,婴儿在看到他的时候哭得更难看了。
安菲却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样”安菲说“大怪物好玩吗”
事实上无聊至极。郁飞尘敷衍地点了点头,
“你遇到什么了。”他说。
“怎么忽然这样问非要说的话”安菲眨眨眼“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这样的形容让郁飞尘想起了追逃途中遇到的那个古板的戴眼镜青年。那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说话的语气很怪,审美也很差。
郁飞尘“然后呢”
安菲轻晃手腕,从容收回链子,“然后我把他打了一顿。”
郁飞尘“。”
“他还好吗”
“也许不太好吧。”安菲歉然道。
青铜吊灯间的漂亮少年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隐约的笑意使他看起来温和又神秘,当他托腮往下看,那神情因为微睨着下面显得格外矜贵,会让人莫名其妙有种要被查账的感觉。
这人似乎确实喜欢从高处看人,在很多场景下。
“你呢,小郁。也遇到奇怪的人了吗”安菲说。
郁飞尘“嗯。”
“果然啊。”安菲笑眯眯道,“但我相信小郁会一直记得自己是谁的所有物,不是吗”
郁飞尘都懒得理他。
他只想揉安菲的头发。
郁飞尘“接你下来,还是我也上去”
这时,三个方向都传出密密匝匝的声响,所有怪物都在往这边移动,连地板都在颤动了。显而易见,最前面的已经要来了。
安菲环顾四周,语气审慎“也许,我们还是先活着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息不可避免地逐渐阴间。
对此浅立个fg,下次一定十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