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到底是谁
天色将明,松林深处,万年里67号院,院中的一盏红灯笼,在黑暗中煞是耀眼。 纳兰松寒带领这一伙人快要接近松林的时候,他对六斤说:“快停。” “怎么了三爷?” “你记得咱家以前的老规矩,就是平安无事总是在院中升起两盏红灯笼,这时候,寒生这里怎么是一盏灯笼?你不觉得奇怪么?” “是啊,我以前对顾叔说过这个事,莫非家外面有人盯梢?” “看来这里是回不去了。寒生必须回医院了,否则说不清楚。快点别拐弯直接向前开,往盛京大街方向直走,别让附近的人起疑心。 卢六斤驾着汽车径直向前开去。纳兰敲敲后车窗对骆霜晨说:“兄弟你和四海必须回医院了,家里有人盯梢。其他人好办,可以去我府里。” “好的,三哥。” 汽车过了兴安桥,没有直接进陆军病院,向西墙外开去。到了病房楼后身,骆霜晨和龙四海下了车,翻墙而入。这楼不高,只有两层,四海找到骆霜晨病房的后窗户下面,纵身一跃,就扳住了窗台,用随身匕首撬开窗户,翻身而入,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长得很古怪的大夫坐在床上打盹儿,这不是那个祝云鹏大夫么?显然他的突然闯入,祝云鹏也发现了他,祝云鹏向四海作一个禁声的手势,四海明白了,他转身向窗外的骆霜晨一招手,骆霜晨也跃上窗台,翻身而入,顺手关上了窗户。 那个高颧骨的祝云鹏站起身来,二目圆睁,不发一言,指了指门外,示意外面有人,他把骆霜明的军服扒了下来,把他按倒在床上,把军服丢在了床下。龙四海也脱下军服,穿着衬衣站着,显然很不得劲。祝云鹏脱下白大褂,把里面的外套和裤子脱下来,给四海穿上,然后重新穿好了白大褂,转身从护理推车拿出一袋血包往骆霜晨伤口处隔着衬衣浇了下去,这血液染红了霜晨的衬衣,也滴落在床单上。 祝云鹏又拿出白纱和绷带重新在伤口处作了包扎,然后不作声地,收拾了床下的两套军服放在护理推车上,用白布袋装好,推着车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骆霜晨又坐了起来,向四海比划一下,意思让他出门看看情况。 四海打着哈欠往外走,扶着病房门懒洋洋地说:“祝大夫辛苦您了,这血出太多了,真心地谢谢您,我们陆爷如果能够醒来,我就去请您,您先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就见门口有两个着皮夹克腰间配枪的年轻人笔直地站在那里,走廊里还有五个黑衣人,其中三人来回走动着,有两个人坐在对过的长凳上,不时向病房门口张望着。 四海又关上了病房门,走到床前,低声说:“哥,门口有两个卫兵我看像是三爷从军政部警卫团派来的,还有五个人在走廊里呢,显然是有人怀疑您的行踪,幸亏咱们回来了。” 骆霜晨说:“兄弟,咱们都忙活大半夜了,先休息一会儿,估计他们也不敢进来,有什么事天亮再说。” “好嘞,哥,我搬个椅子就坐在门里边,看他们谁敢来,进来一个枪毙一个。” “显然,这祝云鹏定是三哥安排在这接应咱的。多亏他了,要不然真的是不好办。四海,这祝大夫和三哥怎么认识的?他们什么交情?” 龙四海迷糊着说:“说来话长了,这老祝性格古怪,医术高超,但他爱好古玩,和三爷一样,……三爷总是把自己玩够的古董送给他,所以他们就成朋友了。这人咱摸不透,你说他是好人,可非得在日本人军医院上班,是坏人,他也不干坏事,就是治病救人,怪不?” “啊,这真是个怪人。也不知道卢小姐是回家了,还是在三哥家呢。” “哥,咋样?你这次英雄救美,定是让卢小姐以身相许了,那个卢小姐可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少扯。我可没动那个色心,要不是那个姓查的来找我,说因为看我才被绑架,我才不会去救呢,多险!” “能不能说点真话?哥哥,她不对你有心怎么来看你?男女之间的感情说也说不清楚。” “小毛孩子,你懂得什么?不说了,睡一会儿吧……可通过今晚,我可知道了,这些个三哥送给我的兄弟真的是个顶个的好样的。” “那是……我四海更是好样的。哥,就您这身手,这为人,我们今后就跟定你了,和你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兄弟二人也就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队长,其他房间都搜过了,没有可疑人员。可这间咱进不去。” “进不去?哪里还有我谷茂林进不去的地儿?二位哪个部分的?我是警察厅特务科行动队的谷茂林,奉命搜查炸毁满铁仓库可疑人员。” “我们是军政部警卫团的,对不起,这个病房里住的是军政部大臣于芷山将军的客人,任何人不得打扰,否则我们可以先斩后奏!” “什么?你是谁呀?黑老包?还先斩后奏?老子谷茂林是受宪兵司令部丰臣久木大佐的差遣,捉拿可疑人员,就是军政部能拿日本太君怎么样?麻溜地给我让路,我倒要看看这里住的是何方神圣。” 听到这里,龙四海和骆霜晨都二目圆睁,把手枪拿在了手里。四海站起身,右手提着枪,左手把房门打开,作出睡眼惺忪的样子,“谁呀----连个觉都不让睡,几点了?哪家的狗放出来乱咬?” 谷茂林看到龙四海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你是谁?” “我是谁怎么的?有必要向你说么?天还没亮呢,你就来聒噪,烦不烦人?” 谷茂林说:“请你不要妨碍公务行不?小兄弟!” 龙四海比谷茂林高了大半头,他低着头气愤地说:“耽误我们陆爷睡觉,也是妨碍公务。我是新到任的警察厅副总警监、保安科长陆黎的卫队长,你到这里找嫌疑犯,找差门了吧?” 谷茂林明知故问,打着哈哈说:“什么新来的陆副总监?我听罗厅长说过,但未曾谋面啊,恕罪了。那我向陆副总汇报下工作总可以吧?” 龙四海心想,这个狗东西不见到真神是不罢休啊,幸亏及时回来了。 “得了,两位警卫团的兄弟让这位什么‘虎’队长进来吧,要不我们都睡不踏实。” 那两个警卫齐声说:“是,卫队长!” 谷茂林解释说:“兄弟,以后咱可是自己人了,我不是‘虎’队长,我姓谷,谷茂林,行动队副队长。”说着跟着龙四海进了病房。 龙四海打开了病房里的灯。 谷茂林就见病床上的骆霜晨,胸前交叉绑着绷带,绷带上浸透着血迹,嘴唇发干,额头上横搭着白毛巾,“报告陆副总监,特务科谷茂林向您报告工作!”说着,直挺身子敬礼。 龙四海说:“我说老谷,你能不能不装了,陆副总昨夜伤口化脓出血不止,祝大夫给清洗伤口、换药,折腾了大半夜;而且伤口还发炎了,一直高烧不退,才迷糊一会儿,你就来了,哪有闲心听你报告工作?还有走廊那几个黑狗是你的不?通通让他们滚蛋,我看见不要紧,如果让于总长、或者纳兰司长看见,就有你好看的了。” 谷茂林见床上的骆霜晨真是伤得不轻,索性借坡下驴,“卫队长兄弟,那我就多有得罪了,这就走,那几个家伙定是巡查别的房间来着,我让他们马上撤。”说着,就灰溜溜地出了病房,向走廊里的五个人一挥手,急匆匆地向主子报告去了。 话说,在兴隆路南胡同里,有一深宅大院,3米高的青砖院墙,里面的中西合璧式的四座三层小楼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借着月光和院中的灯光,但见哥特式尖顶与硬山屋顶交错衔接,在丛丛绿柏中掩映,院中高竿上挂着两盏红灯笼。 这正是纳兰松寒的宅邸。院中三座小楼更是别具雅名,自南向北,依次是望月楼、听雨楼、染秋楼。望月楼是纳兰会客、就餐的地方,听雨楼是纳兰读书抚琴、收藏古玩字画的地方,染秋楼是纳兰夫妇休息的地方。 此时的望月楼里,灯火通明,笑声不绝。一楼会客厅里,纳兰正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向身边着旗袍的女子说着话,左右两边坐着的正是卢颂绵,还有67号院的十一个小兄弟们。 就听周不起在厅里是模仿得有声有色,“我陆哥带个眼镜,这把那个日本人骗得老瓷实了……那家伙,马车一路狂奔,我陆哥纵马向大院里冲去……”他在向大家描述着在满铁仓库院里发生的事情,还手舞足蹈的,不时引来大家的笑声。 正在这时,卢六斤从外面进来了,“三爷,我已经偷偷告诉卢老爷了,请他老人家放心,小姐平安无事,他说等风声过了,一定登门拜访。” 纳兰点点头,对卢颂绵说:“侄女儿啊,你爹不担心你了,这比什么都强。你陪你云秋婶子在这里多住几日,我还倒要看看是谁在拿你做文章为难卢老爷,也为难陆黎。”原来,纳兰身边的女人就是纳兰的夫人,纽云秋。 卢颂绵说:“纳兰叔叔,真心感谢你们把我救了出来,谢谢您,谢谢兄弟们。既然父亲知道我已获救,我也少了些担心,那颂绵就不客气了,给云秋婶子添麻烦了。” 纽云秋出身书香门第,举止落落大方,笑着说:“我的颂绵呀,你是不知道,婶子这辈子就欠纳兰家族一个愧疚之处,就是没给纳兰家族开枝散叶,我最喜欢孩子们了。别说是你了,他们都穿过我给他们做的衣服,吃过我做的饭,我和你叔叔把他们都当自己的孩子抚养,现在都生龙活虎似的,多好,咱家多热闹?可就是一堆男娃子,我这辈子要是有你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女儿多好?你呀,就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以后也常来,婶子可是十万分欢迎啊!” 卢颂绵说:“好的,婶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在这里住下。” “好,太好了。我回头问问老卢,我们能不能认个干亲,把你认作我纳兰的干女儿,就怕他舍不得呀。呵呵呵呵----我高攀了。” 纽云秋说:“你呀,想法多,是让我难受吧?让孩子们都休息去吧,折腾大半夜了。老头子,你就在听雨楼睡吧,我让颂绵陪我睡去,行不?” “好,你们睡吧,我得去一趟陆军病院,担心寒生啊。” “有四海在,你还不放心?天快亮了,你别折腾了,一提你那个兄弟就没完没了的,人家寒生不也得睡会儿?老实点睡吧,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还总是折腾。” “行,听老伴的。六斤啊,和你的兄弟们都去睡吧。医院那里我早就安排警卫团的人在了,何况还有祝云鹏在那,没事的。你们要休息好,记住今晚,不昨夜的事,任何人不得走漏风声。包括卢小姐目前住在咱家的事,记住没?” 众人齐声说:“放心吧,三爷。” 众人各自安寝睡去了。 天微微亮起,轻雪飞扬。